他走上前去,应声笑道,“面稍后再吃,陈老今早可见得一群小乞丐在此徘徊?”
老汉摇头,“这倒未曾,此处商市,军卫往来频繁,旬日地痞流氓都不敢造次,乞丐更是少之又少。”
慕容胤向人道了声谢,正要去别处找寻,恰在此时,不知是哪个犄角里突然蹿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小鬼,扑上来兴高采烈朝他喊了一声,“馒头哥!”
他嘴角一抽,一头雾水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叫……我?”
话音未落,小乞丐们纷纷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围着他一口一个“馒头哥”,喊得他不明就里,又哭笑不得。
原是昨日分别后,涂山鹰将他给的银两全数换成了馒头,这些个小的,难得饱餐一顿,记住了馒头的恩情,却不晓得恩人的姓名,不知谁突发奇想,造出这三个字来,虽不动听,却也贴切。
几个稍长的少年见状,赶忙上前将小的扒开。
涂山鹰推开身旁搀扶的同伴,方才藏在暗处,半晌才认出来人,到得近处,更是满脸惊诧,“你怎这般模样?”
慕容胤摆手,叫人这么严肃地一打量,他脸上多少也有些难为情,“小小意外,不妨事,倒是你的伤势如何了?”
“恩人昨日替我疗伤,目下已无大碍。”少年目光扫过他手指上结了薄痂的齿痕,昨日种种,不觉又在脑中浮现。
涂山虎兄妹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恩人,认认真真记住对方的相貌,蜀人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纵使报不了,也当铭记在心。
涂山显急吼吼地站在人后,天知道他多想冲上去揪着那人好好问一问,他究竟是怎么把他的花菱拐走的?可阿鹰这家伙把他挡得严严实实!
慕容胤也不再多说,昨日分别时,二人约定,他负责给孩子们寻个落脚之处,这人则不许再带这群小鬼胡作非为。
“你等在此稍后片刻,我去去就来。”
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涂山鹰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若有为难之处,无须勉强。”
慕容胤会心一笑,冲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大恩不言谢,来日我肝脑涂地报答你。”
偏是少不更事时,最爱妄谈生死,慕容胤摸摸昨夜叫裴公子一本正经敲过的脑袋,也有样学样,敲了面前的少年一下,“小小年纪,谈什么肝脑涂地,在这里等着。”
涂山鹰咬牙切齿瞪了他一眼,涂山显想推推他,说你火气别这样大,莫给恩人脸色看,可凑近了才发现平日里他们中脸皮最厚的那一个,现下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脸上瞧着恼火,可耳根子却莫名其妙红得要滴血。
他背上突然一阵发毛,赶忙讪讪缩回了手,知趣地没上前找打。
慕容胤径直走到货栈门前,叫住一个伙计,“去把你们齐老板叫来,就说他的老朋友来了。”
不多时,齐家货栈的当家少主齐业披着一身厚重的裘袄,揣着手炉慢悠悠从楼上下来,瞧见等在楼下的人,顿时转身就想往楼上走。
慕容胤上前一把抓住他,“齐老板往哪儿去啊?”
齐业嫌弃地将人拍开,“去去去,我说你穿成这副模样是出来唱戏还是献丑来了?离我远些,莫叫旁人知晓我认得你。”
“我这样出来还不是迫不及待想见你?”
齐业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么急着来见我,可是攒够了银子来还债的么?”
慕容胤知道自己从他这儿赊的账,一大本子都写不完,可他眼下哪有钱还债。
“齐老板,你货栈不是招人么,我有几个远房亲戚,想搁你这儿干几天活儿,怎么样,给个面子,收留一下?”
“远房亲戚?”
慕容胤意有所指地瞥眼身后不远处的那群蜀中少年,齐业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想也不想,调头就走。
慕容胤赶忙将人拦住,“怎么着,成还是不成啊?”
齐业气急败坏,“慕容胤哪慕容胤,你坑我是不是有一套啊,这一群像是干活的人么?你说吃白食还差不多。”
慕容胤笑说,“我这不是给你面子才说干活么,你还真想叫人给你干活儿啊?”
齐业脸黑了,“你发滥好心,叫我出钱?我是冤大头么!”
“又不叫你白出,记在我账上。”
不说记账齐老板还不来气,“要不要我把这些年,你的那些账本都拿来你看看?”
“反正都这么些了,多记一笔又何妨?”
齐业一眼便瞧出这家伙领来的都是蜀人,“不是我说你,你往我这儿塞多少人,我跟你说,这都不是事儿,关键是城外的那些,你知道有多少么,我还能全都给你收留了?”
“你一商人的命,操什么皇帝心。”慕容胤懒得跟他耍嘴皮子,强行将人拖到对街,当着一群小鬼的面出声引荐,“这位是齐老板,齐家货栈的当家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