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回报,你可以要求我一件事。”
慕容胤哑然,“要求你什么?”
“底线以内,随你说。”
“不用了,我劫走郑老,你不叫人抓我,已是救我性命,帮我大忙。”
“我不叫人抓你,是因为我相信你说的话,一旦让我发现你骗我,钧台狱还是会成为我们下次见面的地方。”
慕容胤苦笑,麻烦一桩接着一桩,他真正想做的事,却到现在还没有眉目。
“你说什么!莫不是连欧阳家也……”
消息不胫而走,何老太爷听罢孙儿回报,不觉大惊失色。
何竣心中也万分疑惑,“尚不敢下定论,但白日里的确有许多人看见靖南王同欧阳铎大摇大摆在街市上行走。”
何炳章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趟,忽而拔直身子,“去,备车,你随我去一趟沈府。”
“是,祖父。”
慕容胤并不晓得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陪人逛了半天街,会令原本就不平静的陈都,越发暗潮汹涌,他只知道方一入夜,茂竹又催着他去留景轩。
室中弥散的香烟里透出一丝淡淡的苦药气,侍女立在床前低声通传外间的消息,拉合的床帏里缓缓伸出一只青筋挣动的手,发颤的五指在床头的小几上摸了许久,才摸到睡前脱下的外袍,跟着床帏里便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着衣声。
“公子身子不便,今日还是不要见客了吧。”丫鬟想起大夫白日里千叮万嘱,在外不安地低声劝说。
楚易之艰难地从榻上爬起来,抬手掀开帷帐,散乱的乌发半掩着那张人色全无的脸,“去,替我打些热水来。”
丫鬟瞧见主人的面容,扑通一声跪在床前,“公子,侯爷要的那东西,公子你就给他吧!他从前做将军时多少还有几分顾忌,如今加官进爵,风头无两,听说国中二十万水师都要归他统率,眼下他人在京都,若似这般日日前来,你会给他折磨死的!”
她说罢,只听面前人含嘲带讽一声冷笑,“箍桶之辈也配得上我楚家的鲲玉令?”
小丫头泣不成声,“箍桶之辈,今已进身王侯,公子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况且公子平日不是最恨以门第视人,为何偏在此时与自己过不去呢?”
“这话不要再说了,我便是将东西砸了碎了,也不会给他拿去,去打水。”
“今夜名帖又络绎不绝,且行伍居多,陛下滥发赏钱,他等就来此处豪掷。”
楚易之笑叹,“傻丫头,有钱赚不好么。”
丫鬟想说,公子官奴之身,银子就算赚来那也不是自己的,即便是,可无论如何不该是这个赚法儿,但不等她继续说下去,面前人已敛去笑容,“去吧,别再叫我说第三遍了。”
她见主人一意孤行,不敢再劝,忙擦干眼泪,听命前去。
榻上的人迈着虚浮的步子摸向离床不远的梳妆台,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木梳,梳开额前的长发,抬头看向镜子里令他含羞忍辱的面庞,颈上的淤青还在,脸上的指印擦些脂粉倒是能遮盖住,唇上被自己咬出的伤口一夜过去已经结痂,只余一些红肿。
他现在的确不想见客,也不宜见客,但外头那群武人蛮横,不似京中文士那般好打发,他等花了银子,若连他面也见不着,恐怕今夜不肯善了。
况且名帖之中,似乎有一个叫刘镇的,此人是裴公子的心腹,欧阳羡两个时辰前才让人给他送来消息,魏国夫人的老巢日前遭人血洗。
欧阳羡推测是江湖恩怨,而另外一件事则是他们宫中的眼线已经确认,随张道人的车架一起回到燕都,目前被囚在白鹭宫的就是那位裴公子。
要从陈宫内把人救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刘镇此时带人过来见他,想必也是为了这个。
“公子,水来了,奴婢伺候公子梳洗。”
他起身上前,一步一履,脚下俱似火海刀山,没两步已痛得满头大汗。
丫鬟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公子……”
“不碍事,你去吧。”
他摆手遣退小丫鬟,司徒定海出征在即,没有好的战船,怎么填他夸下的海口,这些日子为了逼问鲲玉令的下落,那位新侯爷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接下来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
慕容胤方一落座就察觉到两道灼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回头望去,大堂另一侧被众人围坐在中间的不是欧阳铎又是谁,他冲人微一点头,也未上前打招呼,对方身旁围着不少人,欧阳铎难得瞟了他一眼就仿佛不认识一般移开了视线。
慕容胤暗暗松了一口气,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引太多人注目,无论如何对他来说都称不上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