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二人真正放松下来,又见大批陈国兵丁持刀带剑涌入前堂。
不速之客不单惊动了花蒺花藜兄弟,也惊动了堂中闲坐的王孙公子。
谢文瑾率先自座中惊起,只怕是父亲知晓他擅自离府,派人来拿他。
沈临何竣虽面色如常,安坐不动,心中却也不宁静,燕人进了陈都,看样子得到消息的远不止他们两家,谁知会不会有人邀功请赏,走漏消息。
但直到楚易之缓缓步下楼来,一言不发跟着衣甲鲜明的军卫走出留景轩,上了那辆带有侯府徽记的马车,众人这才不约而同长舒一口大气。
众人气势汹汹来而复去,堂中流光溢彩,歌舞依旧。
“你同郑万祥果真不认识?”
“不认识。”
“劫走郑老头也全凭意气?”
“欧阳公子说是意气,那便是意气吧。”
欧阳铎话锋一转,“我看不见得。”
慕容胤长叹一声,“愿闻其详。”
“郑万祥掌管着一支城卫,也是京都寒门子弟中唯一有实权的武官,而你是燕国细作,出于笼络他的心思,劫走了他的父亲,想要策反他,让他成为燕人的内应。”
慕容胤失笑,“如此说来,我何必策反他,昨夜趁势掳了欧阳公子,岂不更有用处?”
欧阳铎想起昨晚的事,禁不住又绿了脸,“我念在你昨晚帮过我,才在这里问你,否则你现在只怕已在陈都的钧台大狱中了。”
慕容胤诚心诚意,“欧阳公子庇护,在下感激不尽,我方才所说,也并无虚言。”
欧阳铎冷哼一声,“是不是虚言,我自会查证。”
笙歌已歇,天色渐明,沈临揉揉僵疼的肩膀,笑看向身旁的友人,“亮了,回吧?”
何竣依言点头,谢文瑾夜来灌了一通酒,虽没醉倒,脑子却也昏昏沉沉,乏得很,他见二人当真起身要走,忙出声唤道,“这……这就走了?”
“九爷还意犹未尽?”沈临笑吟吟问道。
谢文瑾白跑一趟,哪能甘心,更何况多耽搁一天,三位兄长就多一天的危险。
何竣话里有话,“九爷若是有事没办完,可接着办,我与沈家哥哥确实该回去了,辰时还要向老祖宗请安。”
谢文瑾心知自己铤而走险,更须沉得住气,他忙跟着站起来,“我能有什么事情,咱们走……走吧。”
三人踏出留景轩,谢九心事重重,半途回府,沈临想起夜间见到的各家子弟,不由失笑,“原是想探探对方的虚实,如今对方藏身暗处,反将咱们的虚实都探去了。”
何竣沉默一瞬,“还有什么虚实可探,今夜相安无事,便是陈国最大的虚实。”
沈临当然明白他话中之意,今夜走这一趟,国中事态如何,一清二楚,都城中得到消息的不在少数,却无一家上报朝廷举兵来拿,或者也可以说,靖南王根本不在留景轩,甚至未曾来过陈都,只是叫人放出一条真假难辨的消息,便已试出陈都官民离心离德。
他问向同行之人,“回去怎么说?”
何竣眉头紧锁,“据实陈说。”
沈临笑叹,“燕人狡诈,给他诓了一夜,当真得不偿失。”
“倒也不至于,此番足见燕国有能人,他若真敢在陈都现身,我才真要佩服燕人的魄力。”
裴景熙同样一宿没睡,黎明时分听到顾元宝送来的消息,悬了一夜的心这才稍稍放下来,他兵行险着,亦是在赌,赌京中那些摇摆不定的世家大族,即便不会在此时有所决断,却也绝不敢自断后路。
他转向面前一身道童打扮的少年,“元宝,我这里有一封秘信,你叫惊蛰速速交到陈启功陈大将军手上。”
欧阳铎出了留景轩,不意街面上迎头又撞着郑万祥。
来人慌忙行礼,“大人。”
“你怎么在这里?”
郑万祥神情复杂地瞧了他一眼,“卑职与弟兄们搜拿逃犯。”
欧阳铎冷笑,“搜到了么?”
“……未曾。”
“那还不快去搜!”
“是!”
郑万祥紧盯着面前匆匆走开的人,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色,回头问向身后的扈从,“知不知道欧阳铎昨夜去了哪儿?”
冯兆轻嗤一声,“他们这样的公子哥儿,除了寻花问柳,还能干什么。”
郑万祥面露深思,“此人痴迷贺家小姐,正在想方设法恢复二人的婚约,该不会去寻花问柳。”
“那大哥以为……”
“我爹藏好了吗?”
“大哥放心,阿水陪着呢,不会给城卫搜到。”
郑万祥沉默片刻,“从昨天到现在,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冯兆不明白话里的意思,“大哥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