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见两个儿子当着族人的面这般不给她留面子,脸色更加难看,“那燕人,你要怎样才肯放了我儿子!”
慕容胤急着赶路,索性恶人也做了,“要我放了他们可以,除非大族长回去说服南越九黎,立下盟誓,来日燕陈交战,两不相帮,我不兵犯九黎,九黎族人不得兴师犯我。”
这条件听起来并不苛刻,甚至压根称不上条件,在偌大的南越山林里,鬼族的确只是九黎一支,要她联络九黎诸部,立一个称不上誓约的誓约,还算不上难事,况且燕人无礼,陈人狡诈,谁愿意掺合他们的事情。
“一言为定!”
“大族长何时送来盟约,我何时还令郎自由。”
“但愿王爷不会食言,走!”
山道上沉默的鬼族浩浩荡荡而来,又浩浩荡荡而去,花藜作别母亲,焦急地转回主子跟前,“我跟花蒺谁都不会回去!”
慕容胤瞧着他笑,“是南方的水土更好些么,走的时候分明话还说不囫囵。”
大个子脸一红,也跟着憨憨地笑。
花蒺望着山道上族人离去的身影,“主子真要赶我们回去?”
慕容胤笑而不语,这个盟约可不好立,南越很有几个部族打着称王的算盘,借陈国的势也好,图燕国的利也罢,战事既起,谁也不能置身事外,好在他也没打算兑现诺言,不过当众给长者一个台阶下,打发他们回去罢了。
在赶往陈都的路上,慕容胤听两兄弟说起了跟随淮安王离开燕国之后发生的事情。
陆行舟失去记忆,陈准便按照他当初交代的话,编好了余下的故事。
故事里,陆痴是漂泊不定的江湖浪客,陈准是陈国的自在闲王,两人一见如故,情同手足,陈准受命出使北燕,却在回程途中遭遇刺客,陆痴出手相救,受伤醒来,前事尽忘。
陆行舟丝毫也未曾怀疑王爷所说,一路几番舍身相护,淮安王性情中人,以假做真,处处以长兄相待,至敬至诚。
几经坎坷,一行人总算平安无事回到陈都,彼时陈王病入沉疴,国中又动荡不安,陆行舟陪着这位义弟,在外铲除乱党,助他安定国事,在内日夜守护,使奸臣佞幸难近分毫,也是这位义兄支撑着他,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也最无助的一段时光。
后来陈王病逝,淮安王在朝臣的拥戴下登上皇位,然而好景不长。
淮安王性情洒脱,不拘小节,架不住那位先王谨小慎微,步步为营。他早知弟弟带回来的那个男人是个江湖刺客,甚至曾经受命前往燕都,千里追杀王爷,也知道他只是暂时失去记忆,难保有天会想起来。
对那位谨慎的帝王来说,他不会允许自己的身后留下任何隐患,所以早在他离世前,就已安排御医悄悄在那人的伤药中加入了一种不会立即发作,发作时却必定取人性命的剧毒。
新帝知晓内情后,非旦不感激兄长的良苦用心,反倒霎时心灰意冷,只道这王位夺去了他的兄长,夺去了他的自由,夺去了无数人的性命,眼下还要夺走他最后的依靠。
恰逢彼时吴王作乱,新帝索性带着义兄与亲信遁出皇宫,四处探访仙山福地,求请世外高人,寻觅解毒之法。
“可找到能救他的人?”
“两个月前,船遇上了风浪,不想竟漂到了传说中的蓬莱仙岛,我们碰到两位江湖前辈,一个叫李丹阳,一个叫风弈子,二位高人出手相助,解毒总算有了一些眉目,王爷与陆大侠在岛上安顿下来后,我跟花蒺便赶忙回来寻主子,只是那仙岛浮在云山雾海中,我俩在海上漂了月余,才找见回来的路。”
知晓他们遇见了恩师,慕容胤也稍稍放下心来,师父行走江湖见多识广,既肯相助,定有办法,“陈王有没有让你们带话给我?”
花蒺点头,“王爷说,陈国,主子想取便取,只望善待陈国百姓。”他说着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匣子,“王爷还叫我们带了一样东西给主子。”
“什么东西?”
花蒺摇摇头,“王爷再三交代要亲手交给主子,还令我二人万不可擅自打开。”
慕容胤打开匣子,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只有他身后的顾渊看明匣中之物,登时吃惊地张大了眼睛,传国玉玺也敢相赠,那位陈王亦非凡人。
不待他询问,主子已将封好的匣子递到他面前,如陈王吩咐花蒺花藜那般吩咐他,“送回燕都,亲自交到陛下手上。”
事关重大,顾渊不敢怠慢,忙将东西仔细收好。
花藜想了想,接下了兄长未说完的话,“王爷还说,陆大侠若有不测,他也将乘船入海,与之并葬汪洋,此生再不登岸,若他平安无事,与主子定还有江湖再见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