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摇首叹息,“但愿如此啊……”
她想起什么,忽又问道,“上次与你交代的事情,你敲打过孩子们没有?可莫与那个六皇子往来。”
裴正寰信誓旦旦,“夫人放心,家中子弟无人与他往来,此子性情乖张,行事荒唐,又忤逆不孝,今日竟将陛下也气病了,孩子们岂会这般没有分寸。”
“三哥,你还好么?”
慕容胤有点担心,起先那人喘不过气还晓得掐他后背,拽他衣裳,到后来几乎在他怀里化成了一捧水,软成了一滩泥,吓得他差点以为自己将人亲坏了,抱回床上连渡了几口“仙气”,才替这人续上魂来。
“还好。”
面前人睁开那双旬日里晦暗无光,混沌一片的眼睛,这双眼并不好看,甚至严厉而且骇人,但此时他眼中氲着朦胧的雾气,正像一片被乌云遮挡的璀璨星空,只要将那片悬云吹散,就能看见他悄悄蓄藏在眼中的一池星光。
“你真是……怎连吸气也不晓得?”
“忘了。”
慕容胤听了只觉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夜深人静,两人合衣而卧,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他对这人方才那句“并无滋味”仍然耿耿于怀。
“依旧毫无滋味么?”
“有。”
“何种滋味?”
那人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不可说。”
“不可说?”
面前人将额头抵上他的眉心,“不可说。”
“今夜听我说这些,你竟半点也不意外?”
裴景熙也不瞒他,“你说的那些,茂竹今早已说与我听了,你便是不说,我也是要问的。”
“呵,这嘴快的奴儿。”慕容胤好奇追问,“若我不提,你当如何问来?”
“自然是问你为何胡言乱语,拿我主仆寻开心。”
“天地良心,我怎么敢。”
裴景熙爱他爽朗利落,快人快语,从小到大,旁人知道他有病,遇事都让着他,只有这人会明明白白地跟他讲——裴景熙,我生气了,你再这样,我就不同你好了。
每一次那人都气冲冲地走掉,又气冲冲地回来,直到去年春上那一回。
那一回隔了一年多,久到几乎让他觉得一日比一世还长。
他嘴上说要问,可若对方不讲,待他真想好要问时,恐怕已不知是何年何月了,这之间说不得又是多少寤寐辗转,日思夜念。
慕容胤撑起上身,“三哥,我再替你按按,晚上睡个好觉。”
裴景熙将人摁回去,“不必,歇着吧。”
“可是……”
“若须你出力,我自当言语。”
“不到忍无可忍之时,你能轻易与我言语?”
“往后还不能么?”
两人争了半晌,裴景熙自来固执,慕容胤争不过他,最终不再坚持,这法子当年那游医已说了治标不治本,且尚不知损益如何。
裴景熙并没告诉他父兄为他张榜寻医的事,也未说此事他已应允,这人叹口气,他心中都舍不得,劳心劳力的事,怎忍叫他多做。
身边人说他不想睡,慕容胤也觉时辰还早,“那我读书给你听?”
裴景熙摇头,“今日不想听书。”
“说几个笑话如何?”
“不好笑。”
“我都还没讲。”他正要再想其他消遣,目光却忽然落在对方那双总算叫他咬出几分血色的红唇上。
“阿胤,你在想什么?”
他叫人唤回心神,不甚自在道,“我在想……”
裴景熙哪能没察觉对方身体的变化,“臭小子,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慕容胤瞪着床帏,将那两剂寻而未得的良药在脑子念了几百遍,总算把那点非非之念给憋了回去,只信手探按着他身上的骨骼筋脉,想试试寻找病灶所在。
裴景熙按住那只搭在他腰上撩来挠去的手,“别闹了。”
有知觉,说明腰脊没有问题,他试探着又往下挠了两下,“痒么?”
裴景熙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以为这人存心使坏,咬牙切齿地喊了他一声,“慕容胤!”
慕容胤发誓,他方才真的已经把邪念憋回去了,可被人这么指名道姓地一喊,不知为何,心尖忽然噼里啪啦着起了火星子。
上辈子这人终身未娶,身边更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他原以为是这人身子不便,行不得男女之事,现下看来,似乎也并非如此。
“三哥?”
身子死死贴着他的人,哑着嗓子唤了他一声,连卡在喉咙里的尾音都变了腔调,裴景熙心头一跳,竟不自觉也面红耳赤起来,“何事?”
慕容胤使力猛得将人搂紧了,“三哥……”
那条横在他腰上的手臂箍得太用力,裴景熙几乎喘不过气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