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胤乐了,“还有吗?”
“自从出了燕都,殿下就想方设法摆脱我等,黎平驿分道扬镳,随行护卫一个不留,荆州之战直至今日,王爷可曾有片刻想起过,身边还有一支陛下钦点的卫军。”
慕容胤收起脸上的玩笑,“知道我为什么用裴府的人,而不用顾府的人吗?”
年轻的卫士闷头呛了他一句,“谁能左右殿下的偏好。”
“理由很简单,对裴家的死士而言,本王的事情,家主问起,他们知无不言,家主不问,他们半字不说,但你呢,顾渊,即便顾老太爷不问,你们也会事无巨细向他回报,对吧?”面前人闷不吭声,他盯着对方的脸色接着说道,“你一心想得到老太爷的认可,老爷子却将你扔在我这里不闻不问,你也能猜到是他对你并不满意,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何?”
“因为你的忠心表错了地方,讨好你家老祖宗没用,讨好你主子才是要紧,你一心为顾氏效忠,却从没把主子放在眼里,还怨我处事不公。”
东方白诧异地耸了一下眉,下意识转脸去看那年轻人的脸色,见他听了这话,果然怒形于色,额上青筋虬起,脸也涨得通红,无论如何,当面如此,那位王爷着实欠打,可两人看样子都无意多聊,他也只好收起看热闹的心思,跟上继续行进的队伍。
风声犹劲,吹得林海翻腾,山中偶有野兽嗥啼,却唯独不闻人声,东方白瞧着各怀心事的主仆,蛮以为事情就这么揭过了,可长久的沉默过后,年轻的卫士忽然气势汹汹迈上前来,恶狠狠瞪着那位被吓了一跳的主子,“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到我向家中通报!”
某人定定瞧了他一会儿,瞧罢又装傻充楞一脸无辜,“啊呀,居然没有吗?”
顾渊愣了愣,反应过来越加恼火,“你诈我?”
面前人笑看着他,“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吧?”
顾渊回给他一声冷哼,再度气闷地背过身去了。
慕容胤目的达到,心满意足。
东方白一头雾水,原以为是主仆之间离心离意,可不知为何,看起来又像是莫名其妙冰释前嫌。
顾渊的直觉没有错,慕容胤很少吩咐他们,甚至很少能想起他们,但他不知道的是,那其实与信任无关,只是一直以来千头万绪,谁人也无法面面俱到,关注到身边的所有人,更何况,顾家的子孙多数对他心存敌意,全无好感。
至于为何此时想起要解开这份心结,是因为刚刚那小子说“我带人引开他们,王爷可伺机脱身”,明明是舍身护主却说得好像应付差事。
不是说话的人不情不愿,更不是顶撞主子的人贪生怕死,而是他笃定了就算他肯舍命,有人也并不稀罕。
那一刻慕容胤才开始反省,于公,裴顾两家各安职分,无有高低,于私,他倒是鲜少以私心用事,但他能问心无愧,却并不代表旁人也能这么想。
很多事情无法解释,不如就顺着误会,将误会坐实,所以干脆大方承认,我的确不信任你,再随口寻个理由,虽显得自己心胸狭窄,敏感多疑,但总好过活活将这小子憋死。
顾渊是个实心眼,没有太多弯弯绕,知道原因他就踏实了。虽然那家伙身为人主,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可气,但事情解释清楚便好。从前没做过的事情,他以后也不会做,从前不信任他的人,以后只要愿意重新信任他,他自当继续恪尽本分,为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裴家的死士身手更好些?”
慕容胤实话实说,答得聪明,“没有的事。”
“办事更妥帖?”
“马马虎虎。”
“应变更机警?”
“差强人意。”
“此处没有其他通路,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殿下先休息一下。”
“来不及休息了。”
顾渊怔愣一瞬,望着对方认真的神情,虽觉不妥,却谨守本分没再劝说,“……接下来是否与大军会合?”
“不,你派人护送军师去信州与大将军会合,我们即刻启程去陈都。”
第117章 再见他一面
整饬三军早该提上日程,三军各自为战,原是无奈之举,如今战事胶着,诸部各有所属,反易生乱。
慕容胤心里一清二楚,他麾下前军上阵杀敌堪称勇武之师,可治军之才却凤毛麟角,他原本属意赵飞,但赵飞坚辞不受,他也没本事强人所难。
陈启功所部,外有精兵强将冲锋陷阵,内有策士谋臣定计献言,前生共事一场,此人有多大能耐,他还是知道的。
至于沈东桥手下八万南陈子弟,若不尽早收纳规整,时间久了,恐怕也要生出隐患。他倒是真没想到,当年燕都街市上衣食无着的乞丐,不数年摇身一变成为南陈的叛军首领,反旗一张竟至颠覆一朝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