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琛望着少子峻峭的背影淹没在混沌的风雪中,面上笑容隐去,随后淡淡扫了眼身旁的侍卫,“走吧。”
李俭依言跟上,“主子,陛下如此安排,是不想七殿下涉险?”
“为人父母,怜子之心,亦属寻常。”
李俭张口想说什么,但他严守本分,到底没有说。
铜炉内的火炭在穿堂而过的夜风里爆出细碎的声响,坐塌上凝眉沉思的君王缓缓张开双眼,望向长跪在前的护卫,“你担心五儿?”
顾衍顿首再拜,却并未直接回答主上的问题,“臣只是担心陛下的安全。”
君王沉吟道,“若说提高士气,振奋军心,这个突厥王子可比冬狩大礼更有价值。”
“他若当真已在燕都附近,臣请旨即刻带人搜拿!”
“你有十成的把握?”
顾衍眼中闪过迟疑,“臣万死!”
君王摇头笑叹,“你没有,若是有,五儿只怕早已将人擒到朕的面前,贸然行动,打草惊蛇,反而得不偿失。”
“无论如何,陛下的安危要紧。”
皇帝紧盯着眼前忠诚的护卫,“所以你还是在担心五儿。”
“陛下,当年五皇子出使域外,曾滞留蛮夷之地三年之久……”
多年旧事,今又重提,君王也不由陷入沉默,当年突厥柔然尚未坐大,北方正是铁勒称雄,双方一战打得燕国惨败,奈何金银财宝犹填不饱敌人的胃口,无耻蛮夷竟还要他派遣一位皇子作为使节,以表达议和的诚意。
名为质子,实为弃子,那时谁都知道,这一去有死无生,只怕再也回不来。
派哪个儿子去好呢?大的舍不得,小的又太小,只有问向五儿的时候,那孩子怔怔答了一声,“好。”
直到现在,他仍然不知道那个“好”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也跟所有人一样,从未想过五儿竟然还能活着回来。这些年他心里多少存了一些亏欠,对这个孩子虽谈不上溺爱,却也并未限制他的作为。
顾衍见主上缄默,以为君王心中动摇,“陛下,经由此事,理当想见,五殿下与番邦定然早有交集。”
“五儿与番邦的交集,不是十多年前就开始了么。”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也!”
君王披衣起身,“你多虑了,若五儿真有异心,何必多此一举坦陈此事,全然可以与人里应外合,朕一死,岂不方便许多?”
这也是顾衍想不明白的地方,可并不是谁人都有弑君的胆量,又或者说,那位殿下其实是想借此事达成另外的目的,否则若只是邀功请赏,何至于这般大费周章?他仍想劝说主上三思而行,可观君王神色,主意已定,他也只好知趣不再多说。
“去吧,擒住突厥王子,朕记你一功,不要说朕的金吾卫,还及不上几个域外的刺客。”
“臣定当周密部署,绝不让刺客逃脱!”
孟子青一宿没睡,第二天又里里外外忙活了一天,慕容琛原本不准备过来,翌日一早就是冬狩大礼,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可老东西不知发什么癫,叫李俭三更半夜跑来给他传话。
本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搭理老妖精的无理取闹,可李俭一个大老爷们杵在他跟前支吾半晌,才脸红脖子粗地憋出一句,“孟爷说他想殿下的……”
李俭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瞄主子裤/裆,可瞄一眼能解决的事儿,总比叫他亲口道明来得强,况且瞄一眼顶多给主子挖对眼珠子,真要说出来可能当场就要人头落地。
慕容琛暂时顾不上自个儿手下的眼珠子,他觉得很有必要拔了孟子青的舌头,老东西的脸皮越来越不值钱,对谁都能说出没羞没臊的骚话,活得不耐烦了。
第111章 送他上路
孟子青肯定王罙会来,听了那种话还不来,除非他不是男人。
他唯一能想出来的主意就是劝劝他,劝劝他不要冒险,不要做傻事,不要一门心思往死路上撞,可王罙会听他的么?
大抵不会的。
他知道,话一说开,自己的死期就到了,他也不是怕死,怕死就不会准备今儿这一出,就是舍不得,小王八蛋舍得他么?
肯定舍得。
正掂着锅铲子出神时,他冷不防给人拦腰扛了起来,他吓了一跳,来人二话不说将他扛出灶房,也不管他锅里还烧着菜,灶底还生着火。
“嘿!小王……”张嘴骂到一半,孟子青忽然想起给他骂了八年的兔崽子是什么身份,他这人嘴欠,好像不单骂了皇子,时不时连皇子他爹也得带上,想想辱骂皇帝的罪名,登时把嘴闭上了。
这下换慕容琛奇怪了,“你这回怎么不骂了?”
挂在他肩上的人嘿嘿一笑,“谁想骂你了?我刚是想说小王……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