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胤向长辈施礼谢过,转回好友身边,“你爹亲自前来,若非教中有事,便是突厥人施以威压,今日伯父手下留情,回去还不知要如何跟对方交代,你在身边,遇事也有照应。”
厉枭按着闷痛的胸口,神情古怪地瞧了他一眼,“你果然吹了一首曲子就让我爹改变了主意?”
他理直气壮信口开河,“是不是格外动听?我师父可是燕都有名的乐师。”
厉枭不清楚燕都有没有一位姓风的乐师,自然也不会信他的鬼话,但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不假,他爹曾发过誓再不踏入中原半步,如今亲自前来,教中必定有事发生,“你多加小心。”
慕容胤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若遇难为之事,可持我令牌前往燕军西北大营找封老将军,以防万一。”
“你不怕我拿着你的令牌呈给突厥人,破你燕国大军?”
“当然怕。”
厉枭毫不客气将信物收入怀中,“后会有期。”
慕容胤点头,“保重。”
余下几人见少主随老教主离去,也忙互相搀扶,与众人拜别。
“罗姐!”
罗蕊摸摸满眼不舍扑上前来的少年,“姐姐的本事都教给你了,待你学成,就算武功平平,也能杀人于股掌之间。”
小安子摸摸口袋里豢养的毒虫,垂下脑袋,“我学罗姐姐的本事,是觉得虫儿有趣,不是为了杀人……”
罗刹女瞥眼那位一贯心慈手软的王爷,有主若此,无怪教出的小奴这般天真,她妩媚一笑,“随你,我走了。”
老药农取出一早配好的药材连带药方一道送给崔老头,“老哥,你所练武艺刚强无匹,此道克敌,却也损身,这是我与先生一道研制的药方,你定时服用,善加调理,老来修身养性,长命百岁无虞。”
崔老头接过药包,好不别扭,他一生杀人无数,人人盼他早死,哪曾听过长命百岁之说,吭哧半晌才憋出一句,“多谢。”
活死人扛着尚未苏醒的鬼面,瞧了眼身后瞪圆两眼的小鬼头,他伸出舌头朝对方做了个怪脸,成功将人吓了回去,早该走了,他嗅惯了死人的气味,这里生人太多,还到处弥漫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情,叫他一直挺不习惯的。
慕容胤叫住大步离去的长者,“厉前辈。”
深感挫败的天渊教主不耐烦地顿住脚,厉枭回头正要问他还有何事,却见那人匆忙赶上,对老头子神神秘秘耳语了两句,父亲听罢,神情更加古怪。
“爹,他说什么了?”
老爹虎着脸斜了他一眼,理也不理,但出人意料的是,父亲眼中怒气却较先时更去几分,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把他老子哄好的?
厉天行心中五味杂陈,那小子对他说,他少时有奇遇,机缘巧合拾取一身内力,未曾勤修苦练,也非天分使然,武学一道脚踏实地方是正途,故而他从不曾自诩武林中人,更不敢妄加卖弄,辱没师门。
哼,原来如此,他还道世间真有奇人,小小年纪便有此修为,三十年前他服得是天玄正宗的功夫,三十年后服得是天玄宗门下弟子的磊落胸襟。
天渊教一隅之地,到底比不上中原武林人才辈出,那小子若果如他所说不曾勤修苦练,又哪来一副钢筋铁骨硬扛他三成内力,有此造诣,为人却虚怀若谷,体贴入微,难怪枭儿来了一趟中原,就瞧不上突厥大王子了。
厉枭好奇心作祟,明知会挨骂却还是忍不住一路追问,“爹,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老教主装出一脸不快,“说叫老夫有空去燕都做客。”
“那爹你去吗?”
“看心情。”
“……”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慕容胤立在山岭上,望着渐行渐远的友人,叫两个眼泪汪汪的小鬼闹得心里也不好受。
“主子,漠北离燕都是不是很远?”
“是很远。”
“那我们还能再见到罗姐姐和厉少主他们么?”
“会的,回去吧,大战在即,他们离开也好。”
年关里的盈盈喜气稍稍冲淡了纷纭的战事带来的紧张气氛,军中奏报尚未送到御前,荆州大败的消息就闹得都城人心惶惶,加上北面蛮夷大军压境,这个年实在没有一家过得省心。
随行的小厮提着手里满登登的年货,望着前头兴致不减仍在跟人讨价还价的主子,“爷,够了吧?府上过年又无宾客往来,买这么多,咱吃得了么?”
男人回过头来,将憨直的小厮引到背人处,“傻孩子,你不懂,如今兵荒马乱,东西能备一些是一些,常言道,有备无患。”
小厮挠挠头,“爷想得周道。”
男人叹口气,他生来是遭罪的命,怕只怕这八年将后半辈子的福一股脑都享尽了,瞧这世道,以后的日子还真难说,“等会儿啊,再去买两匹好布,给少爷做件袄子,腊月门里冷的时候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