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竹没心没肺,在旁捧腹大笑,“哈哈哈……殿下要是知道一定后悔死了!”
茂竹顺着话往下说,“后不后悔无人晓得,反正是将主子大骂了一顿。”
座椅中专心致志听故事的人十分诧异,“骂我?为何?”
“骂主子不懂得爱惜自己,若是摔出个好歹可怎么好。”
裴景熙听来实在委屈,“我如此这般,又是为了何人。”
茂竹愣了一下,面上感慨更深,“主子当时也是这么说的,连语气都分毫不差。”
座中人好奇地朝前探了探身子,“果然一片好心,就这么给人骂了去?”
茂竹点头,“不止给人骂了,还叫人一句话给气走了。”
“他又说了什么话?”
“殿下说,你若水深火热,我必以命护你,但我的事,一件也不要你管。”
“倒是……气人得很。”
“可不是,登时就把主子气走了。”
星竹在旁插话,“那后来主子跟殿下怎么又合好了呢?”
裴景熙比他更想知道,“继续说吧。”
茂竹也不知道后面的事情该不该说,“我也是后来听府中下人嚼舌根,才知道原来国舅牵连进了一桩大案,阖府被抄家流放,朝中官员牵累不少,就连殿下也受到波及。”
裴景熙默然良久,“你还是没有告诉我,我们究竟是怎么和好的。”
不等奴儿说话,门外铺天盖地的暴雨中忽有卫士高声通报,“公子,辛六辛九回来了!”
裴景熙下意识皱起眉头,他再三吩咐叫所有暗卫务必守在那人身旁,寸步不离贴身保护,此时回返,必定事出有因,“星竹,快去开门!”
星竹连忙跑上去,大门一开,正见两暗卫扶着一位蓑衣长者站在门外,他看清来人,面上一怔,“伏老太医,您怎么来了?”
裴景熙闻言也面露惊疑,“伏老?”
老人大步跨进门槛,扬手取下头上湿淋淋的斗笠,他瞧见房中人,吹胡子瞪眼哼了一声,“我怎么来了?有人将老夫挟来的!无良竖子,气煞人也!三儿,还说你不是同六儿一道。”
“伏老勿怪,走得匆忙,未来及向长辈辞行,此行已经父亲母亲允准,绝非景熙自作主张。”
老人大手一挥,“好啦,急匆匆将我老头子拖来,也不说何事,这般鬼天气,那竖子人呢?”
裴景熙听得越发不解,“伏老所说……是何人?”
“还能是谁,六儿那混小子!他人在何处?赶紧叫出来见我!”
茂竹也觉出不对,他上前揭下老人背上湿透的蓑衣,“伏老,殿下不在此处。”
老人家浓眉紧拧,“不是他叫人将老夫弄来的么,结果自己竟还未到。”
辛六辛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担忧的神情,半晌终是辛九不安地出声问道,“主子,殿下果然还没到么?”
第89章 定情信物
星竹一头雾水,“咦,殿下竟回来了吗?我们日日在渡口徘徊,没见到人呐。”
裴景熙面沉如水,心中已察觉到事情有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二人还不说么?”
辛六看看辛九,满脸难色,辛九目光挣扎,亦不肯作声。
老爷子耐不住先发了急脾气,“都哑巴了不成!”
谁料,老人家一嗓子吼罢,刚刚才关上的房门,竟“砰”得一声,混着雷鸣,被人从外间猛撞开来。
门扇一开,咆哮的风雨立刻挟裹着云中的电光灌进屋中,雨水登时哗啦啦浇了满地。
裴景熙先是听到一声惊呼,星竹的声音,可他只叫了一半,就忙乱地把叫声吞了回去。
门前紧跟着传来笑声,一如往常,洒脱轻率,熟悉无比的笑声,“老头儿,你凶什么。”
他看不见来人的模样,也不知他们不动声色,瞒着他达成了什么默契,没有一个人说话,偌大的屋子里静得只能听到屋外的风雨声,他嗅到了一丝血腥气,但很快就被门外扑面而来的土腥味和青草气吞没掩盖了。
身旁的老太医语气古怪,开口斥责,“你……臭小子,你……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这不是伏老旬日里的口吻,因为恼怒之中还藏着许多别样的情绪,他想问,究竟怎么了,可不等他发问,又听立在门前的人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么大的雨,当然是路上淋雨了,淋透了都。”
这句话明显太长了,长得前半句还听不出端倪,可后半句莫说中气难支,便是底气也一溃千里。
奴儿在旁分明朝前迈了一步,可不知为何,迈出去的脚步竟又迟疑地缩了回来。
茂竹不得不缩回来,因为后背堵着风雨,倚在门前的人刚刚冲他摇头,不单摇头,还艰难地抬手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更可恶的是,他还笑,怎么还能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