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爷点点头,“早上去哪儿了?”
“去伏老太医那里了。”
他闻说,不觉面露忧色,“怎么,公子身体不适?”
小奴连忙摇头,“不是的,老爷,只是去叫老太医瞧瞧近来府里搜得的灵药,问问有没有能治病的,另外请老太医制些常用药给六殿下,以备不时之需。”
裴老爷不冷不热哼了一声,“他倒是上心。”
小奴笑嘻嘻的,两只眼睛都眯成了缝,“那是,那是,自家人,当然上心了。”
裴老爷黑了脸,刚想训斥奴儿莫要胡言乱语,转念一想,训斥有个屁用,“去通报你主子,出来见我。”
“哎!”
房中人听见小奴进门,打断室中正坐吟咏的书童,出声询问,“怎么了?”
星竹应声答道,“主子,老爷来了,正在厅中等候。”
裴景熙理好衣冠,叫小奴推入门厅,“父亲找孩儿有事?”
裴老爷神情古怪地哼了一声,“也没什么事,就是看看我儿在做什么。”
他微微一愣,莞尔笑说,“孩儿能做什么,不过在房中习字听书罢了。”
“一天到晚闷在房里,你不知道出去转转么。”
他不知父亲因何有此一说,但好似他才刚刚从外间回来,知晓父亲一片关切之心,他从善如流点头应道,“孩儿方从伏老那里回来,听说京郊山中有许多避暑的庄园,近来便抽空去小住几日。”
裴正寰默然良久,他也舍不得孩儿远行,可强留他在家里,定然也不快活,“去吧,去帮他一把。”
“父亲?”
他望着孩儿不解的神色,既已同夫人商议好了,也不再强装恶人,遮遮掩掩,“南陈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观陛下用意,仍然没有放弃南下之心,此番已暗中授命镇南大将军辅佐六殿下料理陈国之事,至于如何料理,我就不知道了,六殿下现在对这些只怕也不清楚,他行事又一贯随心所欲,莽撞而为,你多约束他,纵使无功,不能有过,另外,府中暗卫也多带些去,他身边帮手不多,刺客不少,不能没有人保护。”
裴景熙不知父亲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这番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实在太多,“父亲是说,陛下依然想取陈国?”
“想自然是想,只是举棋不定罢了,就像当初放走淮安王一般,若陛下心意坚决,当日就绝不会让他活着离京,现在只怕也是如此,燕国是陈国在北方抵御蛮夷的屏障,纵使趁乱拿下了陈国,南方的百越也是个大麻烦,陛下正是有这般考量,才将难题甩给六皇子。”
“叫他趁火打劫,行不义之事,绝无可能。”
裴正寰笑道,“那你便同他游山玩水,好好绘一张山川舆图出来,也算交差。”
“父亲……”
他见孩儿欲言又止,忍不住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我也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的父亲,更从不认为我儿心许男子,是什么不堪的事情,你相中的小子,也算勉勉强强过得去,你去吧,该怎么做,你当比为父更清楚,保护好自己,莫叫我与你娘担惊受怕便是了。”
裴景熙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只有一句,“孩儿……愧对父亲母亲。”
“是父母愧对你,莫再多说了,你娘已为你收拾好了行装,去看看她还有什么话要交代你,午后便启程上路吧。”
他面生错愕,“这么急?”
裴老爷呵呵一笑,“老夫也觉得甚急,暑热未消,不若在家多歇几日。”
“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正寰瞧着孩儿窘迫懊悔的神情,终于禁不住哈哈大笑,“去吧,去吧,你这孩子,一贯的口是心非。”
武司阳醒来听说皇帝误信谗言,竟将六皇子视作当晚在城中作乱的人,还一怒之下亲生儿子贬出京城,急得登时就要拖着父兄进宫面圣,陈明当晚事情的经过。
都是他大意,得到六皇子的消息去向大哥报信的路上,不小心弄丢了殿下的令牌,未曾想竟害得殿下被人反咬一口,受这等冤枉。
只是当他将事情的真相报告给陛下后,陛下竟一点也不惊讶,只面无表情说了一句,“退下吧。”
“那六殿下……”
出了含光殿,他照老爹的吩咐,塞给李公公一盒名贵的珍珠,临走公公意味深长地对他说,武二公子,陛下的圣旨里可从没说过,六殿下是因为犯上作乱戴罪离京。
“话说湖中有灵,缘为一珠,乃龙之睛,水之魂,昔日此珠镇湖底,这灵湖的水,就是世间灵药,但凡掬得一捧淋在眼上,便是瞎子也能重见明光……后来天灾降临,江水肆虐,城池沦入江中,灵湖再不复现,湖灵珠也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