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斟酌一瞬,当机立断吩咐家将,“周憨,你带五百军士留下搜拿贼人,其他人随本将继续行进。”
他话音未落,只听前方传来轻飘飘一句笑语,“搜拿皇子,周贻你真好大的胆子。”
他蓦地抬头往声来处望去,待看清来人,越加惊疑,但见对方单枪匹马,不过一个护卫随行,倒也不足为惧,只是七皇子尚未拿住,六皇子又出来搅局,好得很,今次便一并杀了,免得事后料理,“我等皇命在身,何方贼人阻挠官军行进,立刻给我拿下!”
慕容胤并没在意冲上来将他团团围住的周氏家将,只静静望着周贻身后的一应将官。
辛一尽忠职守,在旁卫护,区区几个杂兵哪是死士的对手,他掌中剑更是干脆利索,招招见血。
周贻见数十兵丁竟敌不过一个侍卫,顿时恼羞成怒回头瞪着身后迟迟未动的军将,“你们都是死人么!”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见了对方脸上的迟疑迷惑,今夜奉旨拔营进京,先时半点风声也未曾听闻,可周将军手握君王秘旨,他等不敢不从,方才路上漆黑一片,那一队夜行的贼人又行踪诡异,狼狈不堪,将军一声令下,他们奉命擒拿,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可眼前此人却大不一样,尽管一身常服,但那般浑然天成的贵气,即便是他们这些粗莽的军汉,也知绝不是在凡夫俗子身上能够见到的。
更何况,浩浩荡荡三万甲兵,所过之处,兵戈之气足令四野风声鹤唳,草木披靡,莫说叫人折腰卑服,也该望而生畏,可这人古井无波一双眼,只见威仪凛凛,全无分毫怯意。
若说这般气度还能伪装矫饰,但对方手里那盏宫灯,说明不明,说暗不暗,堪堪照见马背上的人英气俊美,不怒自威的一张脸,还有他腰上那块莹白通透,皎皎生辉的龙纹佩。
周贻见众人面上已经露出怀疑,知晓拖一刻,便多一刻的风险,圣旨的确是假的,但只要军队进入皇城,罪名既立,这些人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届时再许以高官厚禄,管保大事可成,但眼下众军将一旦生疑,再想聚拢军心恐怕就难了,唯有杀了此人,一除祸患,二立军威。
他下定决心,刷得拔出寒光凛凛的佩剑,“擅杀朝廷命官,实在胆大包天,贼人还不速来受死!”
他一声喝罢,扬鞭振策,一马当先,照直朝来人冲杀过去。
快得分明只在眨眼之间,众人却又觉瞧得清清楚楚,将军快马驰去,三尺长剑尚未近得敌身,竟已叫人一把短匕轻飘飘挑离,二马错身之际,猝不及防只见一颗鲜活的人头忽从将军肩上飞离,跟着又稳稳当当落在那人掌中,头颅之上喉舌尚在嘶吼攒动,马上失却头颅的身躯仍在疯狂地劈剑挥砍,一时间,三万军将个个噤若寒蝉,漫山遍野鸦雀无声。
“杀人者,燕国六皇子慕容胤,今康王周延,武卫将军周贻,假传圣旨,兴兵造反,尔等尽可一意孤行,助纣为虐,今日我兄弟命丧于此,来日燕国上下,必以尔等九族生祭!”
第82章 不该试探我
慕容臻终于知道这才是天子的威仪,面不改色能令三军将士山呼跪拜,三言两语翻云覆雨立定乾坤,他扛得起星辰日月,镇得住天地山河,能与乞丐坐而论道,能与庶人平辈论交,能对生民爱如骨肉,能为公理奋不顾身,是真正能威服天下的人,他一点也不嫉妒,相反,打心眼里快活。
“七儿,七儿……发什么痴呢!”
直到赵全在旁捅他,他才回神听得对方呵斥,他看向面前那人铁青的脸,“怎……怎么了?”
慕容胤将手中那颗头颅提到他面前,“立刻带兵回京平乱。”
他叫眼前面容扭曲的死人头吓了一跳,“……我?”
慕容胤脸黑了,这小子口口声声要做皇帝,关键时候掉什么链子,他瞥眼已经整装待发的军队,“不是你,还是我么?我修葺皇陵,无诏不得回京,你快些上路,回宫护卫父皇!”
慕容臻下意识看了看那些反复无常的军士,心中仍然惴惴难安,面前人不耐烦斜他一眼,“怎么,难不成你怕?”
他呼吸一窒,梗着脖子狠瞪他一番,忙不迭翻身上马,“滚回你的皇陵去吧!”
辛一望着人马起行,心中实在不解,平乱之功,竟要这样白白让给七皇子,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走吧。”
他听得吩咐,回过神来,出声询问,“可是要回北山陵园?”
慕容胤摇头,“回都城。”
“殿下方才不是已叫七皇子带兵回宫平乱了么?”
走在前头的人回头看他,“谁说我要回宫了,他平他的乱,今夜城中颇不宁静,我得守着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