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要看看这寨子究竟有何玄机,弟兄们,下马上山,先入寨者,赏银百两!”
他话音刚落,山道上突然显出一个人来,肩扛一把剔骨刀,发粗一阵粗豪的大笑,“哈哈哈何须如此,来者是客,我山寨寨门大开,结天下英雄,迎四方豪杰,大当家吩咐,有请诸位朋友入内。”
直到引着大队人马进入山寨,张豪腿肚子依然在打哆嗦,尽管出门前剑霜兄弟已经从神态表情,到语气腔调,到姿势走位,足足教了他十多遍,可他依然觉得自己表现得不够好,勇气足了,豪气有了,却独独摸不着对方千叮万嘱的匪气。
照理说他也上山跟着燕子干了俩月山匪,无论如何,山匪的模样气势铁定还是有的,并且凭着这般模样气势,他还在山道上劫过两拨行商,得了足有五两银,经验当不在话下,可在山堂前两腿发软顿住脚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感到,自己是当真入了匪巢。
堂中并无徒从,独一人面南高坐在寨主的头把交椅上,那把椅子几乎从来没有人坐过,燕子不肯坐,说好似针毡坐不住,他们不信,曾挨个上去蹭了一屁股,下来却个个面无人色,道椅子摆得太高,坐起来心惊肉跳,如今有人坐在上头,居高临下坐得稳稳当当,越是不言不语,越叫人屏息张目。
众人只见座上人身前一条长案,密密麻麻摆满了刀剑铠甲,与他等所持一般无二,从何而来,不难想见,那位大当家披发纹面,蛮夷风貌,眉眼瞧不分明,脸上却十足凶煞,身形峻拔,坐卧之时,已巍若青山,纵是一身简陋粗衣也叫那宽肩阔背顶出一派威风凛凛,穿堂风过,更有阵阵惨烈的腥气随风扑面而来,众人不由自主曲掌按上腰间兵器,不约而同望向身前发号施令的领头人。
“你不是赵飞燕!”
身后强人一声喝问,吓出了张豪一头冷汗,他喘着粗气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如何是好时,藏在纹面上的那双眼却忽地撩起眼皮望向了他,两道并不严厉的目光却叫他感到好似两支利箭结结实实扎在了身上,他心头一跳,猛打了个寒战,双腿不听使唤,膝盖一折便跪了下去,“大……大当家。”
一别数月,茂竹还是头一回见着主子,知晓主子记不起他,又不敢上前问安,心中难过,只能躲在无人处暗自哭泣。
“你是茂竹?”
他正哭得伤心,忽闻主子在身后问话,他急忙擦干眼泪,转身叩头,“公……公子。”
“好孩子,走近些。”
小奴犹豫着走到主人身前,习惯性地矮下身子,“公子。”
裴景熙伸手摸了摸奴儿的脑袋,“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茂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主子……你……”
“我并没想起来,还得你慢慢告诉我。”
不等茂竹反应,剑霜大步赶来,“公子,贼人已经下山。”
座椅中的人应声问道,“他怎么跟人说的?那些人的来历搞清楚了没有?”
剑霜支吾了半晌,“殿下连对方名姓也未问,只同来人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殿下说,你许王胡子的,一样不少地给我,他许你的,我十倍奉上。”
程万海意气而来,意气而去,王先铎死不足惜,恨的是刚刚才有些眉目的事情恐怕又要搁置,无法对主人交代,不想今日一行竟另有收获,赤龙山这位远游归来的大当家,单论气魄,便是一万个王胡子也难及。
京畿之地,天子脚下,重兵陈列,不比其他州府,流贼不敢聚闹,要在此处悄无声息盘出一支精兵,着实不易,之所以交代王胡子霸下这赤龙山,一来是看中赵飞燕义贼之名,好糊弄官府,二来周遭百姓拥戴掩护,也利于行事,这位大当家愿意合作,真再好不过。
“头领,此人来历不明,瞧着也并非中原人士,咱们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程万海听得手下谏言,“主子拨下的钱粮兵器,给王胡子能给,给这赵飞虎也是给,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帮主子把事情办好。”
“只怕他夸下海口,实则脓包一个,这山寨我看俱是老弱病残,根底薄弱,不像能成事的样子。”
程万海摆手,“王胡子上百号人被全歼在山下却是事实,况且成与不成,一试便知,回去你就叫人把他要的东西送来,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十倍奉上。”
彼一行去不多时,一队民夫便将两箱璀璨金银,三车甲胄刀剑运上山来,寨中老幼从没见过这般场面,望着箱子里豁亮的元宝,不喜反惊,个个面生惧怕。
慕容胤进得木屋,榻上养伤的人已经醒来,他见对方起身行礼,便明白有人已将他的身份知会了这人,他上前将人扶躺回去,“我不同你虚话,王胡子背后另有靠山,那些铠甲兵器,你也看见了,我打算借你这里将计就计,查出他们究竟想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