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摆手,打住忿然作色的孩儿,她平静地望着面前人,“你且说下去。”
赵良见这位夫人美貌端庄,目光也十分和善,大着胆子接着说道,“夫人,当日我等拦下车队,府中侍卫立时从天而降,我等不是对手,不多时便四散溃走,根本连接触马车的机会也没有,谈何祸害车内的姑娘。”
孙氏面露疑惑,“便是未曾祸害,也定是你等言语戏辱了她,否则她怎会不堪受辱,饮恨自戕?”
赵良嗤笑一声,“言语戏辱?若是我说,安排我等在山中劫道,欲对府上三公子不利的,就是当日马车中的那位小姐,夫人可会相信?”
堂中一片死寂,裴景佑双目惊张,满脸错愕,莫不是他听错了,未来三嫂自己找匪徒打劫自己?
孙氏回过神来,怒不可遏,“竖子,你是何居心,安敢在此胡言!”
赵良郑重其事伏地叩首,“小人与众兄弟身家性命都握在夫人手中,万不敢有半字欺瞒。”
孙氏在惊疑之中感到了一丝恐惧,她不可思议地出声追问道,“你说……是蒋姑娘安排你等,害我三儿?”
赵良细细回忆起当时情状,“数日前,我等进城贩卖山货,顺便还当了些东西,只不料刚取完银子就被人当场拿住,我道是伙计瞧出那些东西来路不正,要拿我等报官,本以为一番牢狱之灾,在所难免,谁知却叫人押出当铺,带到了一位小姐面前,那小姐不单知我诸人来历,还哭哭啼啼对我说起了自己的伤心事,说她本是京畿良家之女,却被城中的恶霸看上,那恶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强娶她,可她早有心上人,无论如何,绝不肯嫁,愿予重金,请我等为民除害,替她解决那恶人,我等虽落草为寇,却皆是义气之辈,遇此不平之事,当下便允了她,那小姐说,她已假意与恶霸约好外出游玩,叫我等届时埋伏在路上,将他一刀杀了便可……”
“岂有此理!”孙氏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双唇颤抖,脸色发白,只觉此子实在胡编乱造,混淆视听,未过门的儿媳妇,是她千挑万选,亲自定下的,莫非竟是一个要害她孩儿性命的蛇蝎之女么!
裴景佑赶忙扶住受惊过度的母亲,怒瞪着跪在地下口出狂言的人,“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信口雌黄编故事!”
赵良见二人俱是不信,忙指天誓日,自证清白,“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当日我等早早溃散,在山中四散奔逃,若非叫府中侍卫拿住,恐怕到如今犹不知晓马车中的,竟是相爷家的三公子,夫人明察!”
孙氏许久许久未发一言,待开得口时,面上已是青白交加,悔恨不及,羞愤难已,“五儿,去,将你大哥给我叫来。”
“叫……叫大哥来作甚?”
“这一桩桩,一件件,我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裴景灏也是十分恼火,恼父亲揣着明白装糊涂,里外做好人,恼母亲识人不明,乱点鸳鸯,强叫自家孩儿委曲求全,更恼三弟步步为营,将全家人都算计了进去,如今母亲又要将他拉去讯问,这等丑事,叫他如何说得出口。
又是一夜急雨,洗得山清树明,雨后凉爽的轻风吹来丝丝芳草气,老太医受得三儿托付,荒山小住,原本还不甚情愿,来了方知,此山竟真是一块宝地,奇花异草,比比皆是,珍稀药材,遍地可寻,加之清静避世,远离尘俗纷扰,真叫老人家怡然自得,乐不思蜀。
“小子,吃药。”
山石上迎风独坐的人呆呆接过药碗,神思恍惚灌了一口,喝下半晌才后知后觉,药汤酸苦难当,与往日大有不同,他苦着脸望向身旁的老人,“老头儿,这什么药?好生难喝。”
老人家捋着白髯,笑吟吟说道,“这是老夫参照涂山氏的漱魂丹研制的新药,拿你试上一试。”
慕容胤反应过来,刷得白了脸,旁的他不知,这漱魂丹他还不晓得么!他忙不迭曳过身子,一头扎进草窝里,恨不得将隔夜饭都吐出来,吐完又一个箭步冲到水边,洗了又洗,“呸呸呸……老头儿你是不是疯了!”
老爷子瞧了他一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见你烦恼,特制良药为你解忧,竟还恼我,真真不可理喻。”
蹲在水边的人登时火冒三丈,“荒唐,我自己的事,忘与不忘,断不由旁人替我做主!”
老人家听来也不气,只摇头扼腕一声慨叹,“小子啊,你呛我老头子不要紧,当初你强迫三儿服下此药,又可曾听过他的意思?”
“性命攸关,由得谁人?”
“那若是现在有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非要你饮下此药方能活命,你可就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