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望着他主子中邪一样抱着裴公子头也不回照直走进内殿,刚要追上去问问他是不是傻了,这边星竹已脸红红地将他拉住了,“殿下跟公子有事情要说呢。”
小安子急得冒汗,“星竹哥,我主子他中邪了!”
星竹扒着他,“正好叫公子给他治治。”
小安子实在好奇裴公子是怎么整治他主子的,但他总觉得主子中邪没好,反倒更严重了,裴公子一走,主子倒是不再跟皇陵那些破砖烂瓦较劲,反而失心疯一样正儿八经写起了奏章,还像模像样要给皇帝上治国方略,早干嘛去了?
慕容胤并非失心疯,也不是在皇陵耐不住寂寞,只是老祖宗刻在石碑上话提醒了他,他生于斯,长于斯,许多事情是无法置身事外的,从前是他狭隘,自以为能独善其身,可蜀人一事,万寿宫一事,甚至康王府一事,令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想不问世事,前提是世事清明,他想闲云野鹤,前提是脚下能有一片沃野,叫人人安居乐业,但眼下的燕国,还差得远。
君王书房内,李珲不用瞧也知晓,君王又在读六殿下前日呈上来的折子,他瞥眼皇帝陛下那份得意的神情,不着痕迹藏起嘴角的笑容,主子近日原本正因七殿下指使刺客行刺淮安王,以及清查寝宫侍宦奴婢之事,郁结愤懑,烦扰无从派遣,六殿下却连上了几道折子,可算是叫陛下找着乐子了。
他恭恭敬敬将新送来的奏折呈上,“主子,六殿下又上折子了。”
“嘁。”皇帝嗤笑一声,“这才几天就熬不住了,走的时候朕瞧不是硬气得很么?”
“陛下,北山荒僻,陵园又年久失修,殿下住不习惯也在情理之中。”
皇帝随手翻了翻新呈上来的折子,没看两眼便又装模作样扔进一旁的废纸篓,“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说得轻巧,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就不晓得这大燕国究竟谁做主,况且,那小子的学识,朕岂会不知?随随便便抄几篇策论就拿来糊弄朕,朕是好糊弄的么?今天给很朕谈北地用兵,明天给朕谈南方治水,大前天还说什么要兴航运,拓海疆,小兔崽子怎么不上天呢!叫那逆子在皇陵好好待着吧,朕这回非将他性子给抹平了不可。”
李珲自然不敢拿主子的主意,连声附和,“是,是,陛下英明。”
主仆二人正闲话间,小侍已至书房外禀报,“陛下,淮安王在殿外求见,说是前来向陛下辞行。”
君王陷入沉思,这位淮安王除入京之时搅和了一通鬼灵卫的事情外,旁的倒也并不如何惹人嫌恶,便是前几日的行刺案,在查明刺客身份后,知晓是他国中旧仇,陈准也未如他料想那般,以此做文章,多生事端。
他点点头,“宣。”
王爷是个好人,却算不上是个聪明人,国中之事众人合力隐瞒,原本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知晓,可皇兄那两个护卫却谨慎得过了头,戏楼里的刺客,燕国分明已查出了身份来历与行刺缘由,景家兄弟却一口咬定刺客背后定然有人指使,此番行刺必是别有用心,甚至早有预谋,一会儿怀疑是国中有人意图不轨,一会儿怀疑燕国皇室有亡陈之心,但他一个并不掌权的闲王,当真犯得着吗?
若非无意间看到京中发来的那封密信,他可能到现在还被那帮恶奴蒙在鼓里,离宫之时,皇兄分明还好好的,怎一转眼就病体垂危,大限将近了?还有皇叔,当年……当年不是皇叔谦逊礼让,不肯登位,众臣才拥立皇兄做国君的么,皇叔又怎会在此时图谋造反,甚至派遣杀手潜入燕国来刺杀他?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皇兄岂不是正拖着病体在国中孤军作战,而他却还在外头无所事事,逍遥快活。
“王爷,王爷你听奴才说,现在真的不能回去呀!”
他一脚踹开将他双腿抱得死死的奴仆,“狗奴才,滚开!”
景氏兄弟见状,也急忙赶上前来,一左一右拦在主子身前,“王爷,燕都之外危机四伏,密信中已说,吴王此番派出的是一位绝顶高手,王爷莫要冲动而为,更不可辜负了陛下的一片苦心哪!”
“一片苦心?”他仰头惨笑,“一片苦心他问过我的意思么?谁不知道淮安王草包一个,如此大费周章把江山交到我的手里,他就真的能放心么!”
景风“扑通”一声跪在他身前,“王爷若有闪失,陛下所做的这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第64章 人勤春来早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这是他少时背会的第一首小词,也是皇兄最喜爱的一首,兄长搂着他在御花园里认字背诗时常说,若我南陈家家户户都似词中所写那般安闲惬意,团圆美满,这天下才真真称得上“太平”二字,朕的阿弟往后也要无忧无虑,快活自在,一辈子做朕的无赖小儿才好,他原以为自己是可以这样无赖一辈子的,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说好永远为他遮风挡雨的那个人,原来也会有倒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