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詹也不与他耍嘴皮子,“你的老师前年因贪墨赈灾银两被贬江州,下月孤会调他回来。”
慕容琛垂下眼帘,“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太子板着一张冷脸,趾高气扬从他跟前照直走过,他随手摘下一朵杏花,回身望着大步走开的人,面上依旧带着谦卑恭顺的笑容,蓦然收合的五指却一点一点将掌中的花朵碾得稀碎。
慕容詹转过御花园内的曲池,迎面而来的亲信见主上归来,急忙调整步伐,与人一道转入东宫,到得隐蔽安全之处,这才谨慎地上前耳语一番,回报方才探回的消息。
慕容詹听得来人所说,神色变了几变,“确认是裴家人带走的么?”
对方点头,“来人拿的是裴相的私印。”
“裴正寰老奸巨猾,中立了这些年,始终没有表态,今次这般作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主子,属下还了解到,那齐家经营的好几家铺子是挂在裴氏名下的,并且康王府那两个鬼族的卖身文书也是来自齐家货栈。”
“这么说来,裴氏早就开始动作了?”
“年后三皇子一直同裴家走得很近,上元夜三皇子还替裴景灏挡了一箭。”
慕容詹摆手,“莫要急着下定论,看看再说。”
“殿下难道就由他去了?”
“他若要对付东宫,定然会拿此人做文章,敌不动,我不动,孤此时若是先出手,反而会招徕祸患。”
“属下明白了。”
慕容詹沉吟一瞬,“这批进京述职的官员是不是都来了?”
“陆续都到了。”
“乐阳太守蒋玉麟是不是把女儿也带来了?”
“蒋小姐知书达理,很得京中贵妇人的喜欢,昨日齐王妃在曲池开赏花会,还特地邀请了蒋小姐,听说宰相夫人也去了。”
“既然裴氏故作清高,妄想置身事外,那就先试试找个地方杵上一刀,看看疼是不疼。”慕容詹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叫桃儿将消息放给蒋凤娇,就说孤后日要在蓬莱阁约京中文人雅士举办诗会。”
齐业离开牢房后见到的人,他不太认得,只瞧得出他不是官身,通身衣饰却皆是上等,而上等人里,双目有疾,双腿病废,需要被人这样推着行走的在他的印象中却只有一个。
那人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他家里派出去向六哥哥求救的人都叫他派人拦下了。
他没有问对方为什么,但从他的口气中能够听出,他做的是一件天大的蠢事,听出行刺一事,幕后主使可以是任何人,却唯独不能是太子,听出这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道,也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他被人送回家后,扑到床上大哭了一场,黄金万两,良田千顷,累世官爵他都不想要了,只想要个清清白白的世道,令善有善得,恶有恶报,令好人个个安居乐业,坏人不敢为恶逞凶,可回来的路上那人却说,这比黄金万两,良田千顷,累世官爵还要难上一万倍。
裴景熙实在佩服某位殿下信口雌黄的本事,自己要什么没什么,承诺出去的东西却一样比一样夸大。
裴老爷后知后觉有人拿了他的私印带走了京兆府里的重要人物,老丞相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夫人拦着,只怕家法都要请出来。
“胆大妄为!真是胆大妄为!”
“孩儿知错。”
“造谣生事,诬陷太子,这是何等大罪,是说放就能放的么?”
“此事父亲不是已经处理妥当,将风声压下去了。”
“胡闹,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东宫会如何看我裴氏!”
“难道为了太子的名声,父亲要将此人杀了不成,如此陛下又会如何看我裴氏?将人交给皇帝,那是得罪太子,暗中解决此人,只怕陛下那里也不好交代,不若大事化小,当做醉鬼一个酒后失言,小惩大诫,既无损东宫清誉,也显得朝廷公正清明。”
“胡作非为你还有理!滚回房里闭门思过!”
孙氏心里七上八下,三儿一向不过问外间事,此次如何这般大胆,还同一个商人扯上关系。
她领着下人来到院中,小奴倒是勤快,正在庭中洒扫,“星竹,公子呢?”
小奴忙道,“夫人,公子刚歇下。”
孙氏面露迟疑,“歇下了啊……”她犹豫一瞬,招呼小奴,“你过来。”
星竹依言跟上,孙氏在院中的回廊下立定,“我且问你,三儿同那齐家商号的少当家是如何认识的?”
“回禀夫人,齐家有一处货栈就在京中,货品齐全,公子偶尔出门会买东西,一来二去就跟齐少当家认识了,哦,对了,上回公子给夫人买的锦缎就是齐家商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