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真的想不起来,曾经遇到过一个失意的小男孩。
徐砚嘉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就听到连线那头喊他的声音:“主播。”
“嗯?”徐砚嘉的思绪被召回,莫名地有些紧张。
“你觉得他会原谅我吗?”
“我……”
外面突然一声惊雷,闪电划破天空,一瞬间屋子内也被照亮。
徐砚嘉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又听见他的追问:“如果你是他,你会原谅我吗?”
那极力控制的声线,让徐砚嘉想起初遇他时的那张脸。像是冰雕一样严谨、完美,不会露出破绽。
而此刻,终于有了裂痕。
徐砚嘉正要回答,耳畔突然又响起两道震耳欲聋的惊雷。
轰隆两声——
屋里的灯突然灭掉,直播间画面一黑,后台紧接着发出提示“因信号不好而关闭”。
极端天气引起的停电和没信号,住在这一片旧居民楼的人早已经习惯。
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呢?!
徐砚嘉迫切地想要联系到梁玦,甚至想要抱住他。结果尝试了许久,消息都无法发送出去。
他掀开窗帘,暴雨把街道淹完了,手机没有信号也无法打车……
最冲动的想法也因此作罢。
徐砚嘉有些懊恼地坐在床边,把混乱的思绪理清。
今晚的连线似乎有太多信息量,梁玦把他曾经好奇但无从知晓地全部讲给了他听,乞求他的原谅。
但此时比信息量来得那个凶猛的是他已经泛滥成灾的情绪。
原来他和梁玦认识的时间点,远比他以为的直播还要更早。
那是多少年以前呢?那时的梁玦可能没有如此的高大、耀眼,以至于他一点印象都无。甚至可能显得有些怯懦可怜,想被欺负了一样,才会让自己毫无设防地接近吧。
如果梁玦小时候没有经历这些难过的事,一直是五岁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天真快活的生活,现在的他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依然像一匹英俊凛冽的孤狼,还是呼朋引伴的白马。
他和自己的关系又会怎么样,很熟悉很亲密还是普通。
至少自己对他来说不会如此特别,那他还会喜欢上自己吗。还会不会陪自己去通宵赶作品、给自己的理想画室建模,会不会冒雨爬山替自己求平安福,在海边下人造雪。
如果自己再信任他一点呢?那他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在一起跨年,然后因为暴雨一起躲在宿舍里漫聊,直到北京时间显示已经来到了新的一年。
但再想也无济于事,因为一切都无法重来。梁玦的家庭已经扭曲了,他已经推开梁玦了。那些伤口无法再愈合,只能一直溃烂下去。
似乎就在须臾之间,徐砚嘉听到雨声里传来敲门的声响。
他不敢相信地走到门口,确定不是幻听,打开门便看见被淋成落汤鸡的island本人。
“你怎么来了?”徐砚嘉盯着他袖口和裤管上淌下的水,皱了皱眉。
“因为我要听你亲口回答我。”他的眼睛眨了眨,睫毛上缀着将落未落的雨滴,明净的黑色瞳仁里只映着两只小小的徐砚嘉,“你一定认出我了,也一定听出来我说的是谁了。”
他横竖在意的,只是徐砚嘉能不能原谅他罢了。他要告诉他,有些伤口溃烂便溃烂,不痛不痒,因为那些人他并没有这么在意。但他一定要亲口听到徐砚嘉的回答。
“会原谅的。”徐砚嘉失了底气般小声道,他也没有怪梁玦,只是想要冷静一下而已。
梁玦这才扯起袖口用力抹了抹眼睛上的雨水,然后露出一抹笑来。配上他身后的雨幕,显得有点落魄又可怜,像是被雨淋湿、辗转几条巷子终于找到家的小狗。
徐砚嘉忍不住上前一步,张开手抱住他。
梁玦却身体一僵,趁徐砚嘉彻底伏上来抵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后推了两步。
“怎么了?”徐砚嘉茫然地掀起眼睫,有种被拒绝的错愕感。
梁玦把胸前、衣袖上的布料有些粗鲁地拧干了些,然后抬头看着徐砚嘉。
徐砚嘉眼里的茫然加深了两分,他看不懂梁玦的眼神,像是纠结,又带着两分掩饰不住的侵略性。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下一秒,梁玦便跨上前一步,把徐砚嘉抵在门背上,不再犹豫地压上他的嘴唇。
一声“唔”的惊呼被堵在唇舌之间,梁玦没忘把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脑后。
吻里沾染的情/欲很少,像是压抑了许久,所有的渴慕、贪恋、惧怕、患得患失挤在那一小瓣心脏里,早已无力承受,才随着这种沉重而漫长的吻泄露了几分。
如果人生是布满瘴气险碍重重的沼泽地,那遇到徐砚嘉开始瘴气便消退了大半,步伐也不再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