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我不耽搁你探病,我点的菜应该快好了,走了。”
徐砚嘉起身,后转,缓慢地抬起脚步,然后意料之中地听到那声:“等等。”
“怎么了?”他回头,梁玦坐在原位上,焦急的眼神里透着疲惫,这种恹恹的眼神很少在他眼里出现,配合着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角更显得他有几分可怜。
徐砚嘉迅速移开眼,不忍心看。
“我买了点东西给奶奶,不知道你们住院能不能用上。”
“不用了……”
徐砚嘉话还没有说完,先被他平和地打断:“上次我答应了等周末再来看奶奶,人不方便进去的话,帮我把心意带到吧。”
徐砚嘉不是故意矫情不收他的东西,他解释道:“但奶奶今天就要出院了,吃完晚饭差不多就走了。”
“就是一些补品和御寒的东西,在哪都能用上,不重,不占地方。”
梁玦眼神近乎恳求,徐砚嘉完全招架不住:“好吧,我替奶奶谢谢你了。”
徐砚嘉跟老板说了声等会儿来拿菜,便跟着梁玦出了饭店去往旁边的一个宾馆。
医院附近的建筑都比较陈旧,他们从两家店铺间一个狭窄的楼道上去,进了一条层高很低的走道,到了尽头处的门前,梁玦刷了刷房卡拧开了门。
房间里的环境比外面看起来干净一些,但过低的层高还是有一些压抑。被子整洁地平铺在床上,但一个角折了进去,柜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包,垃圾桶里有几团揉皱的纸巾。房间看起来有生活痕迹。
梁玦从椅子上拎起一个袋子:“我帮你拿到住院部楼下吧,或者你们约的车到了吗,直接放在车上也行。”
徐砚嘉怔了两秒,缓缓抬起眼:“你不会这几天都住在这吧?”
梁玦眼皮抬了一瞬,然后敛去惊色平静地回望徐砚嘉。
徐砚嘉看不出来他是因为自己轻易地猜到而惊讶还是这个猜测太不可思议而惊讶,只呆愣愣地等着他给自己答案。
随即梁玦就打趣般笑了笑,否认了。
徐砚嘉还没回过神,对方就迈大步子拉开了门,催他出门。
他往前走了两小步,突然停住:“梁玦我有话跟你说。”
他停顿两秒,补充道:“这里安静,在这儿说了再下去吧。”
“……好。”梁玦停了下来,像是知道无法在回避了一样,微微点了点下巴,强撑起嘴角朝他走过来。
“嗯。”徐砚嘉酝酿着怎么开口,退了半步坐在床边,给梁玦也留了一个位置,“你应该猜得到我想说什么吧。”
房间里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梁玦没有出声,也没有坐下,站在他身前,遮住了射进窗里的一点暗淡日光。
这样也有好处,他逆着光,徐砚嘉就不太看得清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一些话能够更顺利地讲出口。
“我觉得……我们需要重新审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也不想像现在这样继续温水煮青蛙……”
徐砚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鼻腔突然有些发酸,这种委屈和难受比那晚看见梁玦屏幕上的联系人来得更加莫名其妙。
“我们可能需要再多了解一点,要不然我们之间总是会因为一些突如其来的秘密产生隔阂。”他有些无力地解释一句。
喜欢一个人真的太危险了,徐砚嘉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因为一个人心情坐过山车,因为一个人而反复胆怯和忧虑,尽管梁玦给他的幸福和快乐远远比难过多得多。
以前他的棱角还很尖锐的时候,会时常和别人发生矛盾,会替朋友出头,情绪比现在还来得更加激烈,但平复得也很快。
现在他却好像很难处理好这些情绪。
他们俩个人像是两块形状罕见的拼图,本以为终于万里挑一能够融合在一起,却发觉有更多的凸起和凹陷无法摆平。
而这些无法摆平的凸起和凹陷不是一眼就能完全察觉的,总是在他们努力嵌合的途中不断冒出,他们的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可能会被因为每一个隐藏的危机而消耗爱意。
徐砚嘉觉得有些疲惫,只要停在此刻,梁玦就会一直像记忆里一样好,他们的回忆永远会保持鲜美。而像从前那样为了学业、家庭和未来而不停忙碌的样子,才该是他本来的生活……是吗?应该是吧。
徐砚嘉一边最后一次劝服自己,眼角毫无察觉地逼出一滴泪来,眼眶忽然就红了。
“好。”他答了一声,怕徐砚嘉没听到,又缓缓地、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梁玦抬手抹过他的眼尾,本想着趁最后徐砚嘉说出口之前生硬地倒出一通解释,把他愿意听的不愿听的全部说出来,破罐子破摔。
但他看到徐砚嘉眼泪的时候,突然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