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着黑色凤凰的皂靴缓步走过琉璃阶,萧博容懒洋洋的坐下,将脑袋搁在撑着扶手的手上,打了个哈气道:“诸位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看着平成侯在内侍的搀扶下艰难坐下,萧博容出声调侃道:“平成侯,你要是再不克制些,只怕日常行走坐卧都是件难事了。”
皇帝开口说话,就算是万户侯也是要站着回话的。那平成侯好不容易坐下来,听到萧博容叫自己,又只好在两个小内侍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起身。
磨磨蹭蹭费劲起到一半,就听见高座上的皇帝道:“平成侯起坐困难,回话就不必起身了,坐吧。”
于是,站到一半的平成侯又只能费力坐下。那两个小内侍撑了这么长时间,也撑不太住,导致那平成侯坐下时发出一声响亮的重物坠落声。
“臣,多谢陛下关心。一定谨遵陛下教诲。”
看着满头大汗的平成侯,安陆侯心中冷哼一声。这小皇帝上来就折腾这胖子一番,看来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啊。
“诸位爱卿不必拘礼。此乃家宴,也算是朕,感谢诸位对我大凤江山稳固所做出的贡献。”
萧博容举起白玉杯,笑道:“朕,敬诸位一杯。”
“臣等愧受。”
一杯酒下肚,萧博容示意道:“那就,开始吧。”
魏绍元听到指令,高声道:“进——”
随着这一声令下,外面涌进来一大批画着各色脸谱的戏子。
“朕听说,近日民间有一出戏颇为流行,所以叫人排练了,想着与诸位一同欣赏。”
安陆侯假借喝酒的动作低头,遮挡住眼中闪过的深思。
这小皇帝到底想要干什么。削藩之事不提,反倒要看这莫名其妙的戏。
随着戏子开唱,安陆侯眼中疑惑逐渐转化为震惊。
“咣当。”
清脆的碎裂声打破了只有戏曲声的宫殿。
萧博容挑了挑眉,看向那举着手,止不住颤抖的平成侯道:“平成侯,这是怎么了?”
“臣、臣...”平成侯结巴着半响,说不出个话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安陆侯内心满是对这头蠢猪的愤怒,却还要压抑着火气,站起身来恭敬道:“还请陛下恕罪。平成侯年纪大了,身体又一向不好,难免会手抖些。”
“对,对!”平成侯一看有人给他解围,立马附和道。
“是吗?”萧博容唇边的笑意更深,懒散道:“朕还以为,平成侯是被这出戏吓着了呢。”
“月沉,你说呢?”
公仪月沉淡淡道:“这出戏,讲的是前朝的故事。”
修长如玉的指尖在金扶手上轻轻敲击,道:“新帝年幼,四方诸侯欺主,在封地上私自屯兵,挥师北上,直入皇城。”
公仪月沉抬眸,冷淡的目光落在笑容勉强的安陆侯身上,轻笑一声道:“听说,安陆侯的三儿子,是带兵打仗的一把好手。不知道这次,可跟着来凤都了?”
豆大的汗水从安陆侯的额边滑落,后背早就湿透了。他咬牙,扯出一抹笑道:“犬子...身染恶疾,就留在家里养病了。”
“哦。”公仪月沉点头,漫不经心地伸手从果盘上摘下一枚葡萄,缓缓道:“本殿记得,万户侯可圈养的私兵,最多不得超过三千人。可是怎么有人告诉本殿,安陆侯封地的兵营,每日光是运进去的吃食都足够万人食用?”
“还有这回事?”萧博容故作惊讶地张嘴,看着公仪月沉手上的那颗葡萄,道:“那岂不就是,一个果盘里放了远超过其应该存放数量的葡萄?”
安陆侯一个踉跄,若不是身边的小内侍搀扶着,只怕要栽倒下去。
缓过神后,他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小内侍,直接就地跪下,恭敬道:“陛下明鉴,臣的兵营中,确实有万人。但,除了那三千士兵外,剩下的都是士兵的家眷呐!”
他抬起头,老泪纵横道:“陛下您也知道,臣的封地苦寒,那练兵之处更是恶地。将士们也不容易,能将家眷带在身边,也能让将士们安心啊!”
“哦——”萧博容吐出一口葡萄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如此,这方法倒是不错。安陆侯,你有心了。还跪着干什么,来人,扶安陆侯起身。”
“多谢陛下称赞。”安陆侯就着内侍的力道站起身来,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坐吧。这么紧张干什么,说了是家宴,大家听戏、听戏。”萧博容笑嘻嘻的招呼,下面的三人却是没有一个笑得出来,只能硬扯着脸陪笑。
戏曲继续开唱,那三位万户侯却是如坐针毡。现在心里都无比羡慕没来的永定侯,不必受这等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