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田埂前的凉棚内,方才逐一卸下竹篮和竹篓里面大大小小各有用途的瓦罐。
须臾,四菜一汤加上五副碗筷就摆上了斑驳的木头桌。
有鸡有鱼还有炖到烂糊的猪肘子,光是品相就让人食指大动,更别提那四散的饭菜香气,都不用他喊,原本在田里埋头苦干的其中一个人就已经挺起腰肢。
那是个皮肤呈现小麦色的壮硕女子,五官却意外的柔和,一双细长的眉眼显出六分的慈悲来。
晒人的日头从某个角度看,就跟悬在她头上似的,成了菩萨背后的光环。
恍惚间叫人误以为是神仙下凡来呢。
看少女在张罗饭菜上桌,她便回头朝田地间用嘹亮的嗓音呼喊:“孩儿们!吃饭咯!”
“吃饭了?”离得最近的地方突然站起个精瘦的年轻男人。
他同样头戴着斗笠,布巾别在裤腰带上,手里的镰刀往地上一放连忙朝凉棚那边跑,随着他的跑动,身后又站起来两个人。
一个满脸疤痕的壮硕男子,以及脸被蒙在布巾下看不见面貌的人。
蒙面的人斗笠下是一双赤瞳,那不是灾殃又能是谁呢?他左边不远处的人就是千渊了,那刚才跑过去凉棚的人,岂不就是万劫?
“银河你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哎哟!”彼时头发只能在脑后扎个小揪揪的万劫被少女打了手,没能染指那块烂糊的猪肘子。
少女正是银河,她那双细长的慈悲眸子完全遗传了母亲虞冷霜,虽然刚长开,但已经很有韵味。
“人都没到呢就想偷吃,去去,洗手去!”
“银河你可真是越来越凶了,小心找个纸老虎相公天天哭给你看。”万劫贫了两句,扭头到凉棚边的水缸舀水到木盆里面洗手,然后那身材健硕的女子就过来了。
虞冷霜,联系着他们几个人的中枢人物,传说中的奇女子。
这会子正舀水给万劫冲洗一双带着老茧的手,“跟你说多少次了,洗手的水要用流动的才能洗干净。”
“这不是着急吃饭吗?”万劫嘴里说着,但还是乖乖抬起手冲洗。
后面的灾殃和千渊也过来了。
不过他们是在溪流边洗了手才来的,坐下就开始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万劫一瞅,登时双手在自己那身粗布衣裳上胡乱擦几下,就也过去端饭碗,生怕晚一点就被吃光。
“娘,快来吃饭啊!”银河看她还在慢悠悠的洗手,表情无奈。
很是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每次吃饭都不积极,而且细嚼慢咽的不比他们几个嚼两口就吞的饿死鬼,所以只能另外给她布菜分开吃。
“慢点吃也饿不死,不急。”
等洗完手过来坐下的时候,三人已经吃完第一碗大米饭,还真像饿死鬼投胎。
“你们吃慢点,万劫你别搞桌上,把饭粒捡起来吃了。”虞冷霜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他就老老实实把掉在碗边的饭粒捡起来丢嘴里,自己种的粮食更要爱惜。
银河就坐在一边看他们吃,偶尔还给他们添点汤水,简直不要太贴心。
这不过是他们过去许多平平无奇的日子里都会有的餐饭。
偶尔丰盛,有时也简单的白饭就猪肉酸菜和腌萝卜,这样平凡的日子,过得也有滋有味,让银河每每回想起来都感觉很幸福。
就是经常会有妖兽误入他们的地界,有时半夜三更还会被吵醒,就挺烦的。
虞冷霜说食不言寝不语,所以直到他们吃完饭,银河才开口挑起话头:“娘,今年秋收比之前多好多的样子,我看收完了粮食,地里能改种瓜果,到明年都不用种了。”
“这怎么一样?”虞冷霜收拾着手边的碎骨头,跟她说:“这放在粮仓里的和种在地里的是不一样的,万一粮仓被毁了,到来年重新种庄稼之前我们就只能天天吃地瓜咯。”
“这里又不发大水,妖兽也不敢靠近咱们庄子,怎么会被毁呢?阿娘你就是经常杞人忧天,白头发才长得快。”
“这叫未雨绸缪,而且不就是白头发吗?能有什么?”对于自己黑发之间的银丝,虞冷霜看得很淡,“人总会老的,有白头发不是很正常?我还挺期待自己满头银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丫头你不想看看吗?”
“不要,我不要阿娘老!”银河双手托着下巴,丰润的嘴唇撅得比万劫头上炸起来的毛还高,“阿娘还这么年轻,怎么就长白头发了?”
“傻孩子,白头发而已,至于那么担心吗?你看千渊的白头发不是更多?”
忽然被提及的千渊并未有什么表情,而是抬手拔了根头发下来,看是黑的就丢了,“等我随手拔下来的都是白头发,再来担心什么时候会老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