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珠子最清楚那个人加诛在他身上的是怎样极致的折磨和痛苦,也是珠子一次又一次,帮他抵挡了那些致命的危险。
这样的他,如何能接受自己的身世,又如何能忍受以后会带着往生魔尊的契印过一辈子?
楚淮予听到什么东西轰然坍塌,废墟的碎片插入他的心脏,痛的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他蜷起的手指被攥的骨曲变形,可他还是死死地攥着,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痛楚了。
池砚舟走近两步:“小予……”
“你闭嘴——”暴虐的怒声在病房撞出回声,楚淮予胸口剧烈起伏,从牙关中吐出一句话:“池砚舟,你从来都是脏心烂肺心肠歹毒之人,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池砚舟一脸的痛心疾首:“我有没有撒谎,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人啊!契痕只有器灵和他的主人可以看见,那个东西现在在我身上,如果我不是亲眼所见,又是从哪知道往生魔尊就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淮予一把扣住了脖颈:“你若敢将此事告诉崇徒南半个字,我以因果加身立誓,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池砚舟听到这句话,在心里无比痛快的笑了。
他赢了。
就算楚淮予和崇徒南有能毁天灭地的法力又如何,这一局,是他这个被他们肆意揉捏在手心里的凡人赢了。
往生魔尊留下的契痕根本不是他的保命符,他的筹码,从始至终都是两个人那自以为伟大的爱情。
崇徒南不想让楚淮予知道,怕的并非是楚淮予的抛弃厌恶,因为就算楚淮予不要他了,崇徒南还是会像狗一样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爱着他,保护他。
崇徒南真正怕的是楚淮予难过痛苦,怕他这几百万年的透骨之仇,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楚淮予也是一样,他怕崇徒南会自我厌弃,怕他自此看他的每一眼都再也不见赤诚坦荡的爱意,一辈子只能陷进深渊,无穷无尽的折磨自己。
他们最怕的,都是彼此会受伤。
池砚舟感觉浑身的每个毛孔都流淌着酣畅的气息,但他双眸却流露出痛苦落寞的神色:“小予,你不让我说,我就不会说,我会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里的。”
楚淮予像丢垃圾一样将他甩去一旁,等池砚舟从地上爬起,病房里已经不见了对方的身影。
楚淮予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从华灯初上,一直走到了天色将明。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该去哪,除了崇徒南身边,还有哪里是他的归处。
浑浑噩噩间,他似乎走进了一个园子,一步也走不动了,就坐在了台阶上。
楚忘生买了去G市最早的航班,原本是打算去那找儿子的,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到了人。
他猛地怔了一下,赶忙上前:“念念你怎么坐这儿啊,快起来。”
楚淮予任由他握住自己的胳膊,但楚忘生扶了好几下都没能从台阶上把他拉起来。
楚忘生看情况不行,干脆蹲去他身前:“念念,你趴到我背上来。”
楚淮予眼中空茫,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我太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楚忘生觉得儿子好像有些不对劲,但是天色太暗了,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抓起楚淮予的手腕搭到自己身上,然后勾住腿弯,咬牙站了起来:“睡睡睡,咱们睡多久都行,爸爸背你回家睡。”
他一路把儿子背回卧室,放到床上后,这才看到楚淮予布满苍白的脸。
楚忘生的心头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立刻俯身撩开楚淮予湿透的额发,额头上一片滚烫。
楚忘生红着眼睛在身上找手机,这才想起手机在门外的提包里,他撒腿就往外跑,等给医生打完电话回来,看到床上的楚淮予又坐起来了。
他赶紧上前:“念念,爸爸这就送你去医院,你……”
“我知道我该去何处了,”楚淮予低声喃喃道:“我要去那里,问一件事。”
楚忘生最知道他性子执拗,认定了什么就非做不可,只能先哄道:“好好好,那咱们一起去,我陪着你。”
楚淮予木然地摇了摇头,楚忘生还想说什么,结果忽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床上。
楚淮予站起身,拉过被子盖到他身上,俯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机。
嘟声响了几遍,手机那头接起:“喂。”
“陆万倾,我要见你们局长。”
一只黑褐相间的鸟从半空俯冲而下,就在即将落地时,一个男人的身影显化而出。
陆万倾看着楚淮予苍白的面颊,有些不忍的蹙起了眉:“楚先生,局长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楚淮予一个字都没说,转身朝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