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她听到一个孩童的声音问。
下一刻,视野里的色块被猛地拉高拉长,她的身侧突然出现樱花的图样。
她低下头,想去看握着她手的那个人,背后却兀地一凉。
靠近玄关的被褥里,小鸟游结奈猛地睁开眼。
睡梦乍醒的指尖酸软,她却没有半点迟疑的拽住放着空药碗的木托盘使劲一拉,碗筷叮呤咣啷,露出一条细细的黑色墙缝。
“怎、怎么了?不小心打翻碗了吗?”
锅炉爷爷被吓了一跳,从工作台后面露出半个脑袋,就看到小鸟游结奈一动不动的坐在被褥里,还以为这孩子是在梦游,考虑着如何能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继续让她躺下去休息,就看到她摇了摇头。
“做了个噩梦。”
小鸟游结奈闭上眼睛,眼前似乎还残留着湖绿色的狩衣,和油画般晕成一团的景色。
“梦到有人在墙缝里窥视着我。”
“纳尼?!”
锅炉爷爷一惊,接着手脚并用——鉴于他是只有八只手的蜘蛛妖怪,这里或许用“手手并用”更加合适。
他手手并用的翻箱倒柜无果,干脆用火钳从锅炉里夹了块烧红的煤,举在墙缝前,凑上去努力往里看。
“神明的梦往往都会带有预言的成分。”
墙缝只有蜡烛芯那么宽,煤块照亮木板边缘的棕褐色的木刺和纹理,再往前去,就是黑黢黢的一片,只是隐隐有风从深处传来。
锅炉爷爷仔细看了许久无果,终于摇了摇头:“煤块的亮光太浅了,没有看到什么。”
他也不顾胡子上沾上木屑和灰尘,边回头边问。
“还记得是什么梦吗?”
“具体的记得不太清了。”
小鸟游结奈靠在被褥上回忆,“或许就是普通的噩梦吧。”
这时天花板上叮呤咣啷一阵响,掉下一串印着黑色纹路的棕红色木牌。
“刚开张就来了大单子吗?药浴、海藻汤……”
锅炉爷爷烦躁的挠了挠泡面一样的头发,说了句“等工作完了再说”,就马不停蹄烧水去了。
【宿主好坏哦好坏~居然欺骗老人家~】
「我没有信错别人的余地」
这副身体太糟糕,即使是刚才那样简单的动作,已经让她的指骨隐隐作痛,身体困倦的只想睡去。
小鸟游结奈侧头,看向在工作台前忙忙碌碌的妖怪老人。
他和蔼、好心、拥有丰富的阅历。
最重要的是,他在汤屋呆的时间够长,足以让他知晓外人无从得知的辛秘。
将自己安插在这样一位老人身边,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呢,良太郎?
什么目的都好,毕竟——
「我不会和任何人同行」
***
“药浴!春日神的药浴来了吗?!一行木大人在催了!”
“贻贝大人要的海藻汤呢?!再快点!大人快要干成贻贝干了!”
……
汤屋大厅里水汽缭绕,人声交错,彰显着这座远近闻名的神明疗养院一如既往的红火。
在这样的热闹中,岛屋却失去了往日总是被顾客们夸赞的“热情的笑容”,板着脸,一言不发的从冷清的角落里缓步向前。
“岛屋~走这么慢小心风神大人等的花儿都谢了~”
“快别说了~姐姐可是被紫夫人亲自点名,要去大、浴、室、镇场子呢~姐姐可得让那群乡巴佬看看你的气派~”
楼上几个不长眼的女仕用纸扇掩着唇嗤嗤的笑。
岛屋咬着后槽牙,忍了又忍才没和她们争辩起来,只是加快脚步,等站在大浴室门口才缓缓的吐了口浊气。
大浴室是汤屋用来接待最脏、最邋遢的客人的场所,一直以来都由青蛙负责,那群家伙好吃懒做,平日里不好好打扫,天知道里面会脏乱成什么样子,换成那两个死丫头就更别提了。
岛屋想想就又来了火气。
她用衣袖捂住鼻子,打算先娉娉袅袅的进去挑剔一番,最好是能抓到那两个害她沦落到如此田地的死丫头的错处,让总管蛙好好的整治她们一顿,再顺势走人。
不过是些腌臜的野神,也配让她来伺候?
她做好心理建设,恨恨地走进去,就看见两个少年。
一个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还没说话,脸就红了一半,一路小跑到她面前,先憋出一声“姐姐”,说完才后知后觉记起来要行礼,手忙脚乱的很是有趣。
另一个则沉稳得多,见她捂着鼻子,便递过来一条手巾,上面隐约有青盐和茶叶的味道,闻着很是沁鼻。
“知道岛屋大人要过来,我们刚才又将这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角落的地方也铺了竹席,方便您坐在那儿指导我们行事。”
收回右手,中原中也行了一个绅士礼,扬起一侧唇角,浸着薄薄笑意的钴蓝色眼睛在灯光下漂亮的几乎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