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戴上一个斗笠,俨然就是坐在乡下湖边垂钓的普通人类老人。
哪里看得出是曾经将羽衣狐斩杀于刀下的滑头鬼大人。
他这样说了,小鸟游结奈也不急着问。
挑了个软垫,坐在老爷子的对面,抱着膝盖闲闲问:“陆生怎么不在?”
奴良滑瓢笑了一声:“那小子还太嫩,老夫干脆把他扔到远东去历练历练,将来也不至于丢了奴良组的人。”
小鸟游结奈弯了弯眼睛:“陆生已经足够努力了。”
不然也不会仅仅半年,就掌握了那样多的奥义。
但奴良滑瓢并不满意:“要是从小就努力些,也不至于这个年纪还在打磨。”
回想起自家孙子叛逆的恨不得和妖怪血统势不两立的日子,老爷子颇为头疼,下一刻,又摇了摇头。
“不过他尚且有奴良组,有老夫作为后盾,然而这个后盾究竟能支撑他多久,后续他又能支撑多久,还是一个不定数。因此,现阶段老夫也只能将他打磨成更加强大的模样,这样,不管是羽衣狐也好,其他的什么也好,他都能靠自己、靠同伴的力量解决,唯此,才能成为合格的奴良组继承人。”
火炉内的炭块燃烧,发出“噼啪”一声响。
奴良滑瓢在那样的响声里,抬眼看向那位年幼的缘结神。
“而没有背景、也没有依靠的你。”
“又该怎样才能安然成长呢?”
【意图完全被发现了呢~】
「滑头鬼本来就是老狐狸的存在。」
静室里日光平和。
火炉继续运作着,发出带有隐隐红薯甜香的暖意。
小鸟游结奈在奴良滑瓢带有质询意味的眼神中,翘起花瓣般的唇角。
“世间万物,因为牵绊而生出无穷的潜力,也会因为孑然一身,而生出破釜沉舟的勇气。”
“没有背景也好,没有依靠也好,能否安然成长,最终靠的是我究竟有怎样的决心活下去。”
她打开火炉。
就这样用白符将表面烧得焦黄的红薯裹了,拿出来,掰成两半。
将烤出蜜浆的那一份递给奴良滑瓢,又在看到老爷子在被烫得手忙脚乱、严肃面具碎个彻底时。
将掌心的“隔热”白符递过去。
“我曾经说过的。”
“即使这八百万神明都看不起,我也将堂堂正正坐在这缘结神的神位上。过去是,未来是,不死便不低头。”
“看谁,耗得过谁。”
“你呀你……”
奴良滑瓢哑然,半晌才拍着膝盖大笑起来,丢给她一本册子。
“从没见过你这么难缠的小姑娘,拿去。”
*
回去的时候,依然是乘坐了奴良组的胧车。
行进到一半的时候,窗外却突然传来喧闹的人声。
“这么大的阵仗,该是哪个世家的红叶祭①。”
胧车感叹。
于是小鸟游结奈半掀开车帘,向下看去。
的确是盛大的红叶祭。
壮丽的画舫自大堰川顺流而下,庄严的颂礼声绵长浑厚。
而在那样多的人群里,小鸟游结奈一眼看到穿一身洁白和服的五条悟。
他眼神空渺的看向远处,随意而满不在乎的倚靠在船头。
那个最为尊崇、万人之上的位置。
有红叶随风飘落到他的掌心。
于是他精致而清冷的脸上,轻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那双澄澈却能够看透世间百态的六眼微微弯起。
在秋日下是一触即碎的一抹婴儿蓝。
所谓神子,大抵如此。
所以这几日的“失去踪影”,小少爷除了被抓回去写检讨,还难得参加了家族的祭典。
也不知道他向来讨厌这些繁文缛节。
这一次,又怎么肯。
这样想着,小少爷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于是那一抹婴儿蓝便仰头看向空中,正对上她湖绿色的眼睛。
丰润的嘴角一勾,他开口,说了些什么。
然而距离太远,小鸟游结奈并不能听的分明,只是向他弯了弯眼睛。
明明听不到,却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呢。
就不能为了他用上白符、或者什么其他手段吗?
五条小少爷倚在船头,闲闲的想。
下一刻,大堰川的湖面上却掠起了一阵秋风。
那秋风穿过画舫和他的指尖,将那一片红叶掠至半空。
打着旋,落在小鸟游结奈的指尖。
“红叶?”
小鸟游结奈一愣,再度向下看去,就看到小少爷嘴唇一开一阖。
这样的嘴型,是……
“等我回去。”
五条悟看着半空中那座胧车,扬起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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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红叶祭:京都秋季的一大庆典,会感谢守护岚山的地藏王。这里借用。
五条小少爷:白符就那么重要吗,为了我,就不能用一次吗?算了,还得靠本少爷出马,这个家没我得散。(猫猫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