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燕禾低着眼帘,表情平静地说。
“我忘记和你说……抱歉。”
金枝缓缓瞪大眼睛。
她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一瞬间想通——为什么席生爆火的时间那么巧合,为什么从那段时间开始燕禾经常失眠,为什么燕禾不让她联系席生。
她呐呐地张开嘴巴,心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掰开了、揉碎了,连呼吸都艰涩起来。
她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张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脸庞。既不漂亮,也不精致,但是金枝看来,这张脸处处都可爱极了。
长而浓密的眉毛可爱,黑黑沉沉的眼睛可爱。挺拔的鼻梁可爱,圆润的鼻头可爱。玩笑时勾起的唇角可爱,不耐烦时下撇的嘴巴可爱。
屏幕幽幽发出浅白色的光,一寸寸描摹眼前的人的侧脸轮廓。一段时间没剪的头发又长了些,黑色的发尾不驯服地翘起来,毛刺刺地扎人。
刺猬总是把最尖锐的刺竖在外面,习惯性戒备一切。久而久之,人们忘记了,在天气好的时候,它也会懒洋洋地翻过身,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
椅子咣一声巨响。
金枝忽然站起身。
她上前迈出一步,将对方紧紧地抱住,两只手臂越收越紧。
长期练舞保持身材的关系,燕禾身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体质偏寒,在家里也穿着外套,但抱起来依旧硌手,胸膛又平又硬,一点都不舒服。
但金枝没有松手。
她不可能注意不到燕禾身体的僵硬,她还是没有松手。
隔着薄薄的皮肉,她能听见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声,这是生命活着的证明。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燕禾恍神,好像一个疲惫的旅人,误入一片长满向日葵的夏日原野。她的视线里全是灿烂明媚的金黄色,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鲜活蓬勃的朝气。
意识短暂回笼,燕禾不适应地动了下手指,玩笑说:“你要勒死我,好继承遗产吗?”
“我不要遗产。小禾,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心。”金枝抬起手,抓住一小撮眼前的黑发,合在手心里,坦然且郑重说。
“所以没事啊,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不要说抱歉了。”
看着燕禾脸上的惊讶之色,金枝忍不住弯了弯眼,埋头在燕禾的肩膀上,噗嗤一声笑。
“一点没变呢……气氛一紧张,你就想说点什么去缓解,哪怕伤害自己。有时候真让我生气,有时候又让我发笑。其实,你不用这么在意别人的想法。”
金枝歪下脑袋,余光瞥到桌上的耳机,接着说:“整天对着空白文档写稿子,其实你根本不想写吧。因为你答应了别人,所以你会一直做下去,还能完成得极出色。就像她……她逼着你练了十几年的舞蹈,即使你从未在其中获得快乐。”
燕禾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的心脏跳动异常快,耳朵尖有点发红,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一开口竟发现声音生涩,像被粗砺的砂纸磨过:“我……”
一阵铃声打断她剩下的话。
屏幕上亮起母亲打来的电话。
铃声响亮,在狭窄的出租屋里无比清晰地播放。
燕禾慢慢蜷缩起手指,表情如潮水一般尽数褪去。很快,又变得往常一样冷静自持。
她说,我接一下电话。
金枝松开手,轻轻皱下眉,又扬起笑脸,点头说:“快接吧,阿姨可能有什么急事。”
燕禾转身去了阳台。
金枝瘪嘴,悄悄咬下唇,又抬手拍拍脸,重新振作起来,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燕禾声线低沉,如果不仔细听,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放缓呼吸,才零星听到几句。
【“……对,是我……不是你让我去的吗?放心好了,我不会在节目上提起你的名字。”
“你当然可以动用你的关系,让节目组淘汰我……不知廉耻?胡言乱语?这么说也没错。你感到丢脸,你很难过很愤怒……这关我什么事。”】
在一段漫长又压抑的沉默后,燕禾从阳台走出来。表面神色如常,努嘴问:“一起看?”
金枝迫不及待地点头,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雀跃跑来,连声喊道:“马上!”
她毫不犹豫地点开客厅中央的电视,却在弹幕开关上停顿了一下。
燕禾瞥了一眼,懒懒地说:“开呗。”
金枝点下脑袋,双手交叉,乖巧地叠放在胸前。
与之相反,燕禾浑身没骨头一样,瘫在沙发一侧,故意说:“你来上课的?”
“啊啊啊!先别说话,我紧张!”
金枝叫道,眼睛一下没离开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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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除了标注内容,不要相信标题是“城堡”章中任何一句话。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城堡里全是胡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