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终究还是缓了口气:“堂嫂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诋毁她。”
此话过后,廊上又陷入一片沉寂。
楼下碧叶浮于水,梢尾从风摇。许久之后,裴玉斐才说了个好。
楼下景致依旧,近前茶点果味香浓,两人却都没了赏花的闲情。
.
季夏时节,时晴时雨,燥热纷纷。
城内最近新时兴了一本名为《往事憾》的话本,不仅深受坊间百姓喜爱,在各书院的学子中也广为流传。
这个话本说的是这么一个故事:
在极南山之南,有一座近水的海城,城内以女为尊,历来的城主都由女子担任。如今这任城主才双十年华,却机敏聪慧,才华过人,是城内许多男子的梦中神女。
城主勤勉,事事亲力亲为,她待所有人都一样的温婉亲和,却从不接受任何异性的示好。
因为她有一段令人闻之扼腕的往事。
在这位城主刚出生时,其母曾为她定下一门婚约,到了城主及笄,她的未婚夫却被诊出重病,于是为了不拖累她,便当众出言不逊,说了许多诋毁她的话,两人因此心生隔阂,婚事也由之破裂。
城主心灰意冷,当她要再嫁他人之时,那位未婚夫却得神医相助,绝症回春。但他铭记着对城主的伤害,于是决定忍痛割爱,只要看着心上人幸福就好。谁知婚礼当日,新郎却出手刺向城主,未婚夫救妻心切,为她挡下一刀,正巧刺中了要害,回天乏术。
临死前,两人说开误会,城主悔不当初,她倾尽全力也没能救回心上人,于是决定终身不嫁。
故事的最后,城主从旁系里过继了一位女子担当大任,而后一个人走过所有她与未婚夫游玩过的地方,最终自尽于火海之中。
书院的阴廊下,一个学子对着自己的同伴叹息道:“这城主用情至深,当真是烈女之代表啊!”
“去你娘的用情之深!”谢若和正巧路过,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你怎么不说你娘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连自己的命都要搭上去呢?!”
原本闲谈的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低声与自己的同伴说:“谢若和今日怎么了,又不是说的他?”
“谁知道呢,恼羞成怒了吧?”另一人掩嘴小声说,察觉到谢若和不善的目光,立马拉着好友离开了。
谢若和愤愤不平地扯着路边的树叶:“这些人也忒过分了些,要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散布阿姐的谣言,我一定……”
“一定什么?”旁边的顾如期虽然眉眼之中也隐隐含着怒气,相比较他,却没那么轻易示人,“这书册并没有明点着阿姐的名,你这样反而显得此地无银。”
“那就任他们在背后指指点点不成?”谢若和语气激动,
“虽没有明点着阿姐的名,可别人背后怎么说的你不知道吗?还有这本书的编撰者,叫什么不好,偏偏叫王?,这让我怎么不多想?”
“他叫什么都好,就算不叫王?,别人也能对号入座。”顾如期语气平静,“这是阳谋,你若急了,便是上了他们的当。”
“况且……”见谢若和还是没有平息下来的意思,顾如期又说,“阿姐本人都不着急,你再怎么生气也无济于事。”
这句话直接说到了谢若和的心窝里,他想起许多从前事,想到谢书台的态度,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只稍一顿,他的声音便低了下来:“此事既也关乎城主府名声,阿姐不该坐视不管才对。”
“但她未必肯与卫家撕破脸。”转了几个弯,两人回到学室,顾如期也声音渐低,却像带着一种蛊惑的能力,“你若真想给卫瑶一个教训,最好不要让阿姐知道。”
谢若和内心还有些摇摆不定,原本想跟顾如期说再考虑一下,结果一进学室,视线正好撞进谢书台的眼眸,顿时就什么都忘了说了。
“阿姐。”他近到谢书台身前,一边唾弃自己明明决定了不再为这人的事烦扰忧心却还是忍不住,一面顺从内心的本能,“那些流言……”
“无碍大事。”谢书台似乎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目光甚至没有离开桌上的书,“此事与卫瑶无关,你不要去找他麻烦。”
果然。谢若和心道,如顾如期所料,阿姐总能一句话就轻易挑起他内心深处的漠然。
刚才的所有担心都散作云烟,谢若和自嘲他从来不长记性,神情也渐麻木:“不去找他的麻烦?”
谢书台点头,她将被手压到的书页抚平,叹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可……”
“我想阿姐是多心了。”谢若和微微直起了脊背,这个动作让他离谢书台远了一些,“我只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城主府的威信,毕竟我也住在府中,深怕自己受了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