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台很想别过脸去,很想说顾如期想多了。可事实是她伤得太重,刚才雨中跟裴玉斐吵时有多威风,现在后劲上来了,她就有多狼狈。
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谢书台觉得连动一动手指都费力,她眼也不想眨,若非人总会自己呼吸,她连吸气都要觉得麻烦。
哦,现在她注意到了,呼吸已经从被动变为主动,要靠她自主意识才能催发。
谢书台心烦意乱,她想叫顾如期过去一点别挡着她休养,想了想还是懒得开口。
考虑到谢书台伤势,还没出横夺关,顾如期先找了个客栈休息。
他仍旧是抱着谢书台下车,含情的目光始终黏在她身上,看得人头皮发麻。
谢书台心生恶寒,计算着客栈的距离,最后还是没有出声制止。
“阿姐。”进了房间,顾如期将她放在床上,目光无不怜惜,“我去叫人备水,你先休息,不要乱跑。”
谢书台:……
她看上去是能随便跑动的样子吗?
她轻咳了两声,引得顾如期立即紧张地回眸来望,谢书台眼睛盯着天花板,问:“裴玉斐呢?”
虽然顾如期说了不会见死不救,但这么长时间她始终没看到那人人影,心底总是有些不踏实。
听到那个名字,顾如期心底一沉,在谢书台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睛里正酝酿着倾天风暴。
顾如期状若乖顺:“阿姐,他伤势较轻,经得起奔波,我先叫人送他回城了。”
原来如此。
难安的心落回肚子里,谢书台重新闭上眼,声音缓慢而干涸:“他是皇城来使,若出了什么意外,岸止城将遭受灭顶之灾——你可明白?”
这明明是在威胁,顾如期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阿姐是因为这个放不下他?”
原本压抑的语气轻快不少,顾如期如释重负:“阿姐放心,大是大非面前我还分得清。”
谢书台没有说话,顾如期却仿佛得了敕令一般,快速出去了。
谢书台在城外养了两天病,顾如期便在她房间里日夜不寐地守了两天。
这两天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起来,可顾如期还乐此不疲,偶尔谢书台撞见他的视线,甚至会产生一种他希望自己多躺两天的错觉。
期间她也劝解过顾如期以正事为要,于是后者干脆把其他东西也搬了过来,理直气壮道:“阿姐,我就是在办正事。”
谢书台犟不过他,以她此时的身体,也做不到起来再给他一巴掌,便也由着他去了。
只是怕父兄担心,躺在床上,谢书台还不忘嘱咐:“我受伤的消息先压着,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来帮你的忙。”
“帮你的忙”这四个字不知怎么又取悦到顾如期了,他应过声,正想与谢书台继续长谈,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怎么了?”顾如期语气不耐。
“不好……不,不对了。”来人神色古怪,语气急促,“被马匪劫走的新嫁娘,她骑着一匹马,从匪寨里杀出来了!”
第14章 阴日连绵(4)
闻此一言,房内二人脸色惊变。
“什么?”顾如期倏地起身,“什么叫新嫁娘自己一匹马从匪寨里杀出来了?”
“就是,就是……”那人也是人生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急得舌头打结,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正这时,外头一阵由远及近的疾蹄马声倏然而止,强撑的女声高高扬在外头,恰巧落进三人耳中:
“咳咳……我听说岸止城的使者住在这,请问有人吗?”
是一道娇俏的女声。谢书台与顾如期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顾如期挥退报信的人,他跟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抿着唇走了回来。
“陈玉琼?”看清他身后的那张脸,谢书台心下微惊。
不……不对。
虽然顶着同一张脸,但陈玉琼身体健朗,绝不会带着这样游丝一般的病气。
洛怜枝放下溅血的裙摆,轻咳两声,姿若蒲柳:“姑娘怕不是认错了人,妾身名叫洛怜枝,不认识什么陈玉琼。”
谢书台垂目:“认错了人,抱歉。”
洛怜枝笑应无碍。
她生得楚楚可怜,风吹都怕惊扰,此时却十分自来熟地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大有与这胆小柔弱外表大相径庭的不拘细行之气。
像是怕被误会,她又细声解释:“两位放心,身上的血不是妾身的。”
这倒是看得出来。
谢书台犹觉不可置信:“姑娘是自己从匪寨里闯出来的?”
洛怜枝点头,疑问道:“难道是岸止城的人救我出来的?”
她话中并无发难之意,像是真的以为岸止城暗中接应,只是自己未能觉察,所以特意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