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有野狼野豹,江辞哪里还肯放心让小女娃娃单独留在这里。古来逃难时,丢妻弃子的事常有发生,连儿子都舍得换给他人烹来吃,更何况女儿呢。
江辞实在不愿抱着最恶意的揣测,便只当是摩肩接踵,她的父母不小心把她落下了。
她让云桃取了两块糕点递给她,然后道:“这附近有野狼野豹,会吃人的,很危险。你跟我一起走,我帮你找你的父母家人可好?”
小女娃娃接过糕点,仍保留着些许警戒心,瑟瑟道:“你是谁呀?”
“我是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专门来帮助你们的。”
“真的吗?你能帮我找到阿爹阿娘,还能让我们的房子重归原状吗?”
“一定。”江辞笃定地道,“一定办到。”
小女娃娃馋嘴,忍不住咬了口糕点,甜甜的糕点很快让她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她朝江辞张开了双臂,声音糯糯的:“抱,哥哥抱。”
她很配合,江辞便很轻易地将她从草堆上抱了下来,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苗苗。”
“那你还记得你阿爹阿娘叫什么名字吗?”
“阿爹姓王,家里排行老三,邻居们都叫他王老三。阿娘姓石,至于名字我就不知道了,邻居们很少叫她名字,都叫她老三家的。”
“那他们是做什么的?”
“阿爹是杀猪卖肉的,阿娘平日里做些针线活,偶尔也会帮着爹爹卖肉。”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两个弟弟。”
江辞没有再继续询问,她明明不想妄加揣测,可眼下的这些证据,实在不得不让她多想。
苗苗的爹是屠夫,社会地位虽不高,但挣的钱一定多,家境相比其他普通百姓要好得多,生活也比较滋润。可苗苗却是面黄肌瘦,一看就没吃过什么好的东西的样子。
退一万步讲,就算苗苗的父母并不是故意把她丢下的,但至少有一点,必定是对她不够上心,否则丢了这么大一个人都没发现?
她抱着苗苗回到马车上,知晓她定是饿坏了,便让云桃把糕点饼子和水都取出来些,让她饱腹。
苗苗拿起一个饼子,哼哧哼哧地啃着,大有狼吞虎咽之势。
五天后,江辞一行人顺利到达嘉州,嘉州太守奉命接待。从他的口中,她也大致知晓了嘉州目前的情况。
从去年开始,嘉州就没怎么下过雨,百姓们收成骤减,日子本就过得紧巴巴的。结果今年一月初,本该是雷雨俱静的时节,却接连下了好几日的暴雨,嘉州河溃堤,来势汹汹,城里地势较高,影响较小,周边村县可遭了秧,房屋牲畜被冲个一干二净,哪哪都是水。
三月份,嘉州河又决堤,还波及到了褚州,当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了解完情况后,江辞率先问道:“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可按时分发给灾民了?”
“日日都发的。”嘉州太守道,“每日都命人将米熬成粥,于城东城西城北城南各设粥铺,早晚各发一次,不敢有误的。”
听到这话,江辞将眉一竖,质问道:“那为何还是有那么多灾民逃往别处?本官从京城过来,一路上见了不少灾民,个个慌不择路,饥不择食,连树皮也啃着吃,若真像你所说,日日布粥,这些灾民怎地放着米粥不吃,跑去啃树皮?”
“这……”嘉州太守无言以对,“我……我也不知为何啊……”
“放粮的仓库呢?带本官去看看。”
嘉州太守叹了口气:“请随我来。”
检查完仓库和账簿,确实无误。既如此,那会不会是底下人克扣了?若真是这样,一层一层的油水捞下去,真正到灾民口中的还剩多少?江辞越想越气,冷哼一声:“赵太守,陛下封我为赈灾官,主理本次赈灾事务,我不得不多过问些。你虽未私藏钱粮,可知底下人安能禀守初心?你只知命人熬粥设铺,可曾亲自去看上一眼?”
“大人这就冤枉我了。”嘉州太守赵行密摇头叹气,“我上任嘉州不到一年,便发生此等灾患,自从灾患发生,便是夙夜难寐,茶饭不思。自从设粥铺以来,恐生贪污之事,便是日日督察,谁料来领粥的灾民与日俱增,逃往别处的灾民也与日俱增啊。”
“怪哉怪哉!洪涝早已平息许久,官兵们也日日抢修,怎么灾民不减反增了?”
“这也是正是我疑惑之处啊。”
江辞看他的样子不像在说谎,便问道:“一般什么时辰布粥?”
嘉州太守瞧了瞧天色,“差不多便是这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