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霖还是固执地道:“都下去吧。”
韩斯无法,只好抱拳行礼:“臣告退。”
一队人马纷纷撤离, 江辞刚迈开步子想离开,李承霖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用只有她们二人才听到的声音轻声道:“阿辞留下。”
江辞收回脚步, 颔首“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现场撤了个干净,只剩下李承霖、江辞和舒太后三个人。
李承霖凤目微睁, 睥睨着舒太后, 缓缓问道:“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舒太后倒是没有藏着掖着, 她冷哼一声,露出挑衅的神情:“老妖婆早就想削弱你母家势力了,如果没有老妖婆的授意和助力,你觉得当时的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 能杀掉皇后?能杀掉一国之相和一国之将?”
李承霖知道她口中的“老妖婆”指的是她的皇祖母, 谥号孝景太皇太后。
自父皇母后薨逝后, 皇祖母是对她最好的人, 她容不得舒太后向皇祖母泼脏水,于是毫不犹豫地反驳道:“死到临头了, 还在这里信口雌黄。”
舒太后笑着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悲悯神色:“你扪心自问,你要是没有怀疑,也不会遣散了众人,单独问询我。”
李承霖突然哽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应对。
可她确实心有疑虑,当年父皇母后骤然薨逝,她又被安排到青阳郡去取鱼,险些丧命,等回到京城时,李承贺已然登基为帝。
皇太女坠入青河生死未卜,但只要没找着尸首,便算不得死亡,何以就报了溺毙?
那时的舒太后虽为贵妃,但娘家势单力薄,并非朝廷的肱股之臣,实在不能为她提供什么帮助,而李承贺远在封地,更不必说。为何大臣们都推崇李承贺登基?
这一切的一切,在当时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李承霖呼吸一滞,脸色当即就变得惨白不堪。
舒太后却继续在她伤口上撒盐:“北姜历来对雁城和曜州虎视眈眈,那时我便偷偷递去书信,望北姜拖住韩斯的军队,只要韩斯不在,行动就会更便利,我答应北姜,事成之后,定将雁城曜州两座城池拱手让之。可我骗了北姜,贺儿登基为帝,我巴不得万里江山都归入囊中,哪里还舍得拱手他人呢?我不止骗了北姜,我还骗了老妖婆。老妖婆授意我除掉你母后,我答应了,只是……”
舒太后扬起嘴角,自豪地说:“她没有想到,我胆子那么大,连皇帝也一并解决了。”
“老妖婆虽然生气,但皇帝已死,木已成舟,她下不了船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其实我把你支到青阳郡,她便知道我要对你下手,但她没有阻拦,就是默认了你会死亡的事实。”
“后来你居然活着回来了,可能是你与你父皇长得太像,她看着你的样貌,终究不太忍心,决定庇护你。”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担心你东山再起,毕竟你母家的势力不容小觑,也许会威胁到贺儿的皇位,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将你外公和舅舅一并除掉了。”
说完这些,舒太后端起毒酒,将里头的毒酒一口气喝干,随即仰天大笑:“李承霖,你所依赖敬爱的皇祖母,实际上是你的杀母仇人,被最亲近信任的人算计,你心里应该不太好受吧?既然你不让我们娘俩好过,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余生你就在憾恨中度过吧。”
“噗——”
她喷出一口鲜血,脸上表情痛苦万分,随即倒在了血泊中。
舒太后如今的惨状令江辞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或许是已经死过了一次,面对着李承贺和舒太后的死亡,她并没有太多感慨,只是想着舒太后口里说出的那些话,反复回味着其中的曲折。
她皱了皱眉头,却瞥见李承霖的脸色十分难看,身躯战战栗栗,几乎就要站不稳的模样。
“陛下?”
江辞皱眉,问切地问道:“陛下你怎么了?”
然而李承霖像是没有听到似的,身子依旧在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李承霖一时没有站稳,身子向后仰去,险些摔倒在地,幸得江辞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她,轻轻唤了她一声:“阿霖。 ”
这声柔情的呼唤把李承霖从漫长的思绪中唤了出来,她看着一脸担忧的江辞,牵起她的手,只道了弋花一声“回宫”。
回到千秋殿偏殿,直到房间内只剩她们二人,李承霖这才紧紧地抱住了江辞,鼻子忽然涌起一股酸意,声音颤抖:“阿辞,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