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10点,江欣与陆飞离开了医院。
林景瑜在他们身后五十米处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他们两人有说有笑的背影渐行渐远。
看着林景瑜无比落寞的背影,灵魂形态的陆飞冲上前去,横臂拦在江欣他俩身前,他大喊道:“陆飞,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快回头看看。”
江欣两人穿过他透明的身体,灵魂形态的陆飞再次冲上前去,他试图抓住陆飞的肩膀,可是透明的手再次穿过,无济于事。
他终于急了,对着真实的陆飞咆哮道:“陆飞你给我回来,回头看看那个最爱你的人,他就在你身后。”
他的咆哮慢慢变成了哭喊:“他爱你入骨,曾为你断过一只手臂。他又把你从地震的废墟里挖出来,拼死守护。为了救你,他用鲜血铺就了两公里的路。”
哭喊声慢慢变小,不忍再说下去:“他为你学习做饭,一日三餐不重样。他不眠不休地照顾你两个月呀,陆飞!你就是这么回报得他的?你还算是个人吗!”
再大喊的哭喊,在真实世界里也激荡不起一点涟漪。
江欣挽着陆飞的胳膊走了,没有一个人回头多看一眼。
林景瑜逼着自己站在医院大门口,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目送他们打车离开。嘴唇被他咬得发白,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双眼已布满血丝。
他垂落在身旁的手攥得死紧,受伤的指甲因为受力过度而翻卷,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就这么走了吗!”
那些深情守候与舍命相救,都是为别人做好的嫁衣。从此十载诀别,再见面,便是黄泉阴阳相隔。
他们扛过了天灾劫难,却扛不过谎言与欺骗。
灵魂陆飞飞身扑到林景瑜怀里,他哀求着说:“林景瑜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辜负你了,欠了你,欠了你十年,不,欠了你一辈子。求求老天再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如果可以再重来一次,我会对你好,补偿你,只要我有的都给你。”
陆飞从来不信神佛,但现在他双膝跪地,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无比虔诚,如果老天再给他们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愿信满天神佛。
难过,不甘,心痛,陆飞觉得好难受,难受得想哭,这次他终于哭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滴到了手心里,是泪,不是血。
·
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小女孩的清脆地声音,“妈,我哥怎么哭了。”
是陆婷的声音。
“小飞、小飞。”
又是一阵呼唤声。
是妈妈的声音。
陆飞想:她们都没死,还是我真的死了?
陆飞慢慢地睁开眼睛。
李凤琴满布皱纹的双眼正焦急地看着他,随后又伸过来一个小脑袋,用大大的眼睛盯着他,“哥,你梦见什么伤心事了?这么大的人还能把自己哭醒。”
陆婷说着还吐出舌头朝陆飞做了一个鬼脸,“丢人,我上次哭醒还是因为梦到臭玲玲抢了我的裙子。”
“妈……小婷……”陆飞喃喃地念着,头脑还是有些混乱。
“小飞,你醒了就太好了。”李凤琴说到这里有些激动,擦了擦眼泪继续说:“你都昏迷了一个月了。”
“妈你们都还活着?”陆飞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当然活着了,还好你让我们去了空地,后来地震出现了山体滑坡,有些人受了伤,但是没有人死。”李凤琴握住陆飞的手说。
“妈……李婶的孙子还是死了。”陆飞想到那个三岁孩子想死状,还是心有余悸,难过道:“我没有救出他。”
李凤琴叹了口气说道:“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李婶一家也都死了,那孩子和他们在地下团聚了。”
“……怎么会,妈,你不是说没有人死吗?”
“余震震塌了村口的桥,正好那时李婶一家坐的救援车驶过桥上。”李凤琴说到这里有些不忍再提,“一车人掉下悬崖,都死了。”
陆飞再次感慨,万事万物,皆有定数,连大黄都下去陪李婶一家了。
还好他们一家人都活着。
陆飞环顾了一圈病房,抓住李凤琴的手急问道:“妈,林景瑜呢?”
“小瑜哥哥,去做饭了,一会儿就回来。”陆婷抢先答道。
“这次多亏了小林,你俩从山上摔下来,他也伤得很重,还背着你爬了两公里,这才保住你一条命。”李凤琴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
“你妹妹因为惊吓过度,地震当天就失明了。还是多亏了小林,把我们都接到市里来,给你安排最好的私立医院,又给小婷找了最好的大夫医治。”
陆婷懂事地拿着纸巾给妈妈擦眼泪,“妈妈,不哭,我现在什么都能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