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看开了,随即安排白芷紫苏准备热水,倒不如泡个澡,静静享受为数不多的宫中时光。
岑慕宁把全身浸在洒满花瓣的浴水中,不多时便感到了窒息。
她想,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见到谢京昭了?
最后她起身大口喘气,眼神也有些迷离,她还不能死!
谢家一世清名,总得有人翻账!
翌日一早,她更衣前往养心殿,神情没有一丝波动,景德帝岑寂似乎已经等候她许久了。
“宁宁,你来了。”岑寂静坐一旁喝茶,待她进来时才抬眸。
“儿臣给父皇请安。”
“让朕猜猜,宁宁你是来请朕收回旨意的?”岑寂嘴角微扬,有放下手中的紫砂茶具。
岑慕宁也是微笑着摇头:“你错了父皇,儿臣长大了,不会再任性了,今日过来是谢父皇赐婚的。”
说着便跪下朝他磕头,以感谢养育之恩,不知为何,岑寂竟发自内心有一些落寞。
第4章 故国旧人(四)
即便是被世人称道铁血无情的景德帝,此刻望着爱女跪地磕头,口中说着离开的话语,也不免有些动容。
他垂头片刻,似是有所思,末了终究是长叹一口气,黑金色宽袖一挥,平静道:“宁宁,你要明白朕的苦心。”
岑慕宁面上并未做过多的表情。
不知从何时起,她也学会了带上一副面具隐藏自己,正如她隐藏心中的少年郎一般。
但其实她内心透彻如明镜,帝王需要稳固势力,他需要左膀右臂,更需要平衡朝政。
临月最尊贵的嫡公主不可轻易许配给根深蒂固的朝臣,而新晋状元郎便是最好的选择。
“父皇放心,儿臣明白。”
岑寂严肃的神情中闪过一瞬松弛与欣慰,慕宁的眼眸对上帝王锐利的双眼。
那双眼睛阅尽无数人,小人,君子,奸臣,忠臣,而此刻的帝王眸底竟是一片慈爱。
“父皇,有些事儿臣不明白。”岑慕宁垂眸抿唇道。
岑寂正是兴致高昂的时刻,便也让她直言不讳,声称父女之间自是要坦诚相见。
“父皇,一国之主犯了错,该如何?”她的眼神大胆直率,明明语气平和却让岑寂倏的收起轻松的神情。
周围的气氛瞬间有些怪异,岑慕宁却是毫不在意似的继续追问:“是应当如律惩戒,还是说,宁负天下人而不教天下人负己?”
“自然是与庶民同罪。”岑寂转过身去轻声道,却显得有些绵软无力。
“愿陛下谨记所说,朝安告退。”
岑慕宁说完施礼离开,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希望有一日,她的父亲会躬身施行。
身着龙袍的男子此刻背对着身影,他不愿回头,久居高位二十几载,他趟过的浑水远比慕宁想象的深。
“恭祝朝安公主。”李德贵阴柔的嗓音从宫门外响起,闻此,他才敢回头瞧上一眼。
李德贵抬头瞧了一眼,便大致明白了此时的状况,只见他低腰恭敬道:“陛下,别伤了身子,保重龙体。公主终会明白您的苦心。”
“无碍。”岑寂终究不再多说,他是个失败的父亲,如今她的婚姻大事也不可由她自己做主。
“传旨:新晋状元郎江无妄与朝安嫡公主三日后大婚,备十里红妆,绣凤冠霞帔,朕要让朕的宝贵女儿风光出嫁。”
“奴才遵旨。”
“还有,着手修建公主府,按朝安的喜好来。”
“喏。”
翌日清宁宫忙作一团,皆是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个个手中端着明贵珍宝,管事宫女宣读嫁妆名册,檀木制的托盘在众多宫女手中依次排列:
“芙蓉白玉杯一对。”
“紫檀嵌石插屏一个。”
“红木银丝百寿玉如意一柄。”
“双鸾菱花铜镜一个。”
“………”
岑慕宁静坐一旁,手握绣花团扇缓缓扇风,双目微阖,朱唇紧闭,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还没念完么?”
白芷瞧了一眼面前的阵仗,摇头道:“早着呢公主,不如公主小憩一会儿,说不定就结束了。”
“………”
闻此,岑慕宁抬眼瞥向一旁偷笑的二人,莫名觉得有理。
紫苏眼神放光紧盯着数不尽的嫁妆,喃喃道:“公主啊,以后就算驸马爷出事了,这么多嫁妆,也够我们乐得自在了。”
岑慕宁轻笑出声,白芷瞪她一眼,示意紫苏别再乱说,见状,紫苏也只好识相地先闭嘴。
“这驸马也是个可怜人,人前说是他求娶,实际上,应当是我的父皇有了这个意思。”
两个侍女都清楚岑慕宁此刻心中正憋着闷气,她嘴上说着“既已成定局,便淡然处之”的话,实则最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