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妄抬眸瞧了身旁一脸单纯又好奇的少女,此刻虽然一身男装,但她清秀的面庞还是能够一下子认出,让他没有丝毫戒备。
“我在核查户部提交的粮草册中发现了漏洞,但目前没有证据,只能自己亲自来查了,而当年的核查官员,正是与陈工头相熟识的老莫。”
江无妄一边娓娓道来,一边双目紧盯着陈工头,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岑慕宁顿觉是个机会,浅笑嫣然道:“这不是巧了嘛,我来这儿也是因为粮草一事。”
或许此番借江无妄的手可以查出来更多关于当年北狄真相的线索。
这根线,她跟定了,不妨先表明一下自己的意思,看他如何反应。
江无妄唇角微勾,似乎有些明白岑慕宁的用意,他便顺意而为。
随后,江无妄的注意力转移到蓬头垢面的男子身上:“陈工头,若是不想再这儿交代明白,不如随我回大理寺牢狱,那里有的是东西让你开口。”
乱遭打结的散发胡乱披在身上,遮挡住他的面部,身上散发的恶臭味刺鼻难闻。
陈工头只是微怔片刻,旋即又发颤装疯。
两人对视一眼,岑慕宁补充道:“你好歹曾在京城漕运中做过事,不是看不出来他身上的官袍吧。”
闻言,垂着头的陈工头悄悄打量了一眼,继续装疯卖傻。
岑慕宁有些无语,本想再给他两脚,但江无妄拦住了她:“有人要杀你,还是朝堂高官,对吧。”
见他不回答,江无妄依旧自顾自地分析:“但为何无人来此取你性命了,而你却依旧躲在这里。”
他放慢语速:“而离开都察院前,他还嚷嚷着找你喝酒。”
岑慕宁听到此处,脑海中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她之前并没有关于老莫的印象。
但通过刚才的问话中,大概也能知道,老莫已经死了,而陈工头知道。
片刻后,岑慕宁意识到了江无妄所言何意,脱口而出:“老莫是替人死的!”
“没错。”
陈工头像是听到了噩耗般面部扭曲,发疯似的推卸道:“不是我杀的!”
江无妄眉眼含笑,眸底闪过一瞬阴翳:“当然不是你杀的,是替你死的。”
慕宁此刻也有些清楚了前因后果,根据她所得到的信息,她曾猜测陈工头是再三年前的官船上偷听到了什么消息,然后害怕被灭口才躲到此。
但她忽略了一点,倘若是雇人杀他,为何他如今仍活着。
“你为了自己活下去,骗老莫多次来这里,杀手只知道你的住址,可能并不清楚你的面貌,于是杀了替死的老莫。”
江无妄口齿清晰,语气清冽,但对于陈工头来说却如同是一把把锋利的剑器,刀刀致命。
“够了!你们有什么证据?!”
“怎么,不装疯了?”岑慕宁讽刺道。
“证据,想必就在此处吧。”江无妄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眼神如刀,一把穿透他的心脏。
蓦地,陈工头瞳孔地震,脸色唰的苍白下来。
岑慕宁领悟到了他话中的缘由:“将近三年时光,倘若一切恰好如此,那么你为了不被仇人看到仍旧活着的事实,隐居地下,想要处理尸体,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此处。”
“你们究竟是谁?”陈工头终究是长叹一口气。
他无力辩解,多活了三年,可每一天每一刻他都心如刀绞,在后悔的焦灼下日日痛苦。
他不再挣扎,语气中尽是落寞无奈,带着一丝解脱。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江无妄。”
“右副都御史的夫人,岑慕宁。”
闻此,江无妄不禁一愣,这倒是他没有算到的,但只有片刻,他便重新认真起来。
陈工头瞧了他们一眼,说:“我有罪,他们若是知道我还活着,是不会放过我的。”
岑慕宁疑惑:“他们?”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的经历,有时候在想,倘若那天我没有误听,也没有为了活命混入船工里,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了。”
陈工头自顾自地讲着,抬头无力地靠在一旁,眼白处尽是猩红的血丝,满是苍凉。
“我其实并不认识那些人,只知道一个个穿的都是官袍,等级不小。”
“什么颜色的官袍?”江无妄追问。
陈工头闭上眼睛回想:“朱红还有你身上的紫。”
他抬起混浊的眼睛瞧了江无妄一眼。
岑慕宁暗想,朝堂果真是鱼龙混杂,无一个低官!
“那你没事大半夜在此处装疯,就不怕他们过来吗?”她想到了白芷对她所说。
但陈工头却一脸疑惑:“什么大半夜在此装疯?”好似是真的不清楚。
正在三人对话期间,岑慕宁突然感觉头有些晕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