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小声在白芷耳畔低语道:“公主也常常这么说。”
岑溪似乎也听到了,说:“正是因为你家公主这么说,所以你们才不能忘。”
白芷紫苏俯身道了一声“是”。
江无妄仰头向上看过去,略微瘦削的下巴勾勒出一道流畅的线条,丝毫不在乎冷风顺着他仰起的脖颈倒灌进衣襟中,久久不语。
白芷紫苏也随之望过去,只见那目光所及之处恰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题着“公主府”三个大字。
以江无妄现在的权势地位,想要新建一座宅子不过一句话的事,甚至在公主失踪期间纳妾,这是她们最担心的,公主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但江无妄并没有这么做,他推掉了所有有意与他结交的大臣的拜访,仿佛一直这般一身正气凛然的模样,但其他大臣也都清楚这位年纪轻轻就成为百官一把手的状元郎手段有多狠辣。
一袭白衣如雪,一心狠辣染血。
如今家家户户小孩子也能念出来这样的句子。
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江无妄不禁破了北狄的阴谋,抓住了临月的内奸,还肃清了当时在徽州时发现的弊病,一路扶摇直上,迅速立稳脚跟,却又偏偏不结交任何大臣,令帝王十分欣慰。
紫苏忍不住感慨道:“公主当时不愿新建府邸,只说把这里修葺一下,作为公主府。其实我们都知道,这里是谢家的旧宅,公主不过是怕谢小将军的家被其他人占有。”
白芷戳了戳她,谢家是谋逆者,不可多说,紫苏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忙低头闭上了嘴。
但这些话依旧混杂着寒风一起灌入耳中,江无妄微微有些失神,道:“无碍,继续说吧,慕宁她很念旧吗?”
白芷道:“公主很重感情的,当时听闻谢小将军战死沙场时,公主在御前求了好久,最后还是没保住谢老夫人他们,公主当时直接气急攻心大病一场。”
“所幸上天眷顾,公主没有事。”
白芷感慨:“可是自那个时候开始,公主就很少笑了。”
岑溪微微捏紧拳头,道:“这些事她都没有和我提过。”
紫苏说:“公主渐渐学会了有什么事情藏在心里,以前的公主无忧无虑,她可是临月最尊贵的嫡公主啊,却依旧满腹心事。”
招娣眼角泛红,鼓着勇气问江无妄道:“大人,找到公主了吗?”
江无妄握着暖炉的手渐渐缩紧,眸子越发深沉,末了才道:“还没有。”
岑溪见小姑娘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忙道:“但是你放心,你们公主绝对不会有事的,我可以向你保证。”
招娣吸了吸鼻子,用力点点头。
江无妄对白芷紫苏道:“今夜岑小侯爷会在公主府用膳,你们先去准备吧。”
“是。”
堂屋点上了烛火,屋内的暖炉也燃烧着,带来丝丝暖意,关上屋门,仿佛把屋外的寒意全都驱逐出去,几缕香烟燃着,檀香味儿扑鼻而入,已经听不到落叶的声音了,因为满京城已经遍布是光秃秃的树了。
岑溪道:“慕宁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叶子还没有落完。”
“是啊。”江无妄斟了一杯清茶,递给岑溪,说,“她既然想出去看看,那便去走走吧,我们拦不住她。”
岑溪抿口茶道:“你算漏了,陛下也算漏了。”
江无妄鲜少地露出来笑容,道:“那时我们决定引蛇出洞,让陛下也参与其中,想必陛下每日在养心殿摔东西、大发雷霆,也很不容易吧。”
此刻养心殿的景德帝刚放下手头的公务,小口喝着李德贵递过来的银耳雪梨羹,呼出一口热气。
李德贵担忧道:“陛下,您当时也太不仔细您的嗓子了,这若是火气太大,伤了龙体,该如何是好啊。”
岑寂摆摆手,放下汤匙,粗着嗓子道:“陪孩子偶尔闹一闹,也不错嘛。他们还年轻呐。”
“公主殿下总该体谅一下您的。”
他的目光透过斜开着一道缝隙的窗子,看向远方,天寒地冻,仿佛就在眼前的景中,感慨道:“孩子大了,就想出去走走,就让她去吧,我这个父亲不合格。”
李德贵惶恐道:“陛下是个好君王。”
“终归不是个好父亲。”说到此,岑寂垂下眼眸,多了几分落寞。
一股冷风透过窗子,吹动了案桌上的黄纸公文,李德贵上前把窗子阖上,暖气不过片刻便又盈满整个屋子。
岑溪谈起了正事,他沉声道:“送白狄姮昊兄妹回北境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反对两国议和者会不惜一切代价挑起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