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喜欢他,是温柔善良的。
王姝好第一次对张哲茂有印象时,她坐在昏暗路灯边的一辆面包车上,惺忪又冷得发抖,等着远处慌乱嘈杂烧烤摊上的妈妈下班。
那边烟火缭绕,人声鼎沸,喝酒猜拳的吆喝声都快要捅破了天,钱洁玉不让她过去,唯恐耽误了她至关重要的学习。
家里空荡荡,母亲下班忙活回来已是两点多,自从上次听她开玩笑说自己遇到个酒鬼,吓得一路拎包跑回来后,王姝好说什么都不愿意她一个人回来。
钱洁玉原本是炫耀自己机敏又大难不死,怎么想得到女儿的如临大阵,她万分不愿意女儿陪她一起下班,但是女儿面无表情又语调平平的真挚看她:“你想让我连妈妈也没有吗?”
钱洁玉连连应了后,没事人一样进了厨房,说是端饭,捂着嘴巴先偷偷哭了出来。丈夫死的早,娘俩相依为命,女儿这一句话,比让她打一个月的工都难受。
自此,钱洁玉身边就跟了这么一个保镖。两人相互扶持,大概抱着的念头是,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两人一起死也不能有个落单,王姝好不怕夜深人静,唯独怕醒来有人说你妈出事人不行了。
这种事,一辈子发生过一次就可以了。
这天,钱洁玉忙碌到快两点,收摊洗碗,出来后长街空空荡荡,再无十一点多的喧哗嘈杂,沸反盈天。
王姝好从烧烤店老板的面包车上坐起来,听说她每晚都等自己妈妈下班后,那边说什么都要让她去后厨睡,王姝好是等人,却不想为此麻烦任何人,更害怕面对别人同情的目光。
为此老板把一向停在后巷的面包车停在了路边,这个点也不怕贴条,后排宽敞让她睡觉,拒绝不了的王姝好只得应着,钱洁玉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王姝好定的闹钟把她叫醒,她背上书包出来,远处烧烤店门前的灯都关了,只有店里传来昏暗的灯扫清街道的黑暗,深夜里迎面而来的冷风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王姝好缩了下脑袋,脚无意识地踩着地砖踱来踱去,跟着视线里走出一个身影瘦弱但意志坚强的女人,王姝好笑容冒出,刚要摆摆手喊妈妈,就见后面跟着走出来一个高个子,手上还拎着一个女士呢子大衣。
“钱姨,我妈的衣服,可能有点小,你凑合穿一下,这么冷的天别再给冻感冒了。”男孩的声音既不沙哑,也不性感,带着粗糙和混不吝的气息穿过黑夜落在她的耳膜上。
她定了下,下意识是躲避目光,她向来不知道如何与同龄男孩交往。平日在班里,她一个学期和男生说话的次数不超过两个手掌。
但是想着妈妈,她还是迎了上去,“妈……”
“你看,这是我女儿,我都说了你放心,我不用你送。”钱洁玉摆摆手,让他回去,“你明天不也要上课。”
“害,我上课也不听,就你俩啊,那我送你俩回去吧,又不远,十分钟我打个车就回来了。”
如果是别人,就你俩这几个字里可能就充满了同情和好奇,但是这人就是这么脱口而说,没能琢磨出什么情绪他就聊起来似的说起其他,坦坦荡荡,就像小学生随便说了句“放学一起走啊”。
王姝好有些无措,她不太适应,想拒绝又不知道怎么说。
男孩朝她看过来,漆黑的街道里两人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脸,他打招呼说:“都这么晚了,就别你俩一起走了,我都碰见你妈了就送一送,以后就没了。我这人做事就是没什么耐心,但是今天让我撞见了,我可不放心你和你妈就这么走了,真要出什么事,我后半辈子都睡不好觉。”
“瞎说什么,你这孩子,嘴吧嗒吧啦跟张老板一样,怪不得能当老板呢。”钱洁玉打趣,也没再强硬拒绝。
王姝好自然无话可说,最好什么都不让她说,她只是乖巧跟在妈妈身边,男孩走在她妈妈的另一边,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凌晨两点安静冷清的街道,都是男孩洪亮爽朗的声音。他精神振奋,一个话题套一个话题说起来没完没了,哪还有三更半夜出来放水,来前店帮他爸收摊时看到钱姨后说什么都要帮忙的刚睡醒样子。
这个异常普通的夜晚,王姝好静静的走在最右边,耳边是男孩眉飞色舞说话的声音,她竟不觉得吵闹,甚至在想,这条路在=再长一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