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22)

费连手里把玩着一串手链,这串手链显然不是温室的产物,它来自旧世界。一颗颗麒麟眼已经被把玩到纹路平滑,在温控灯的照射下闪着无比润泽的光。

他轻柔地抚过每颗珠子,唇角勾着不屑的弧度, 眼睛透过柳悦看向更远的地方:“想名正言顺地收回三队的武装力量,竟然费了这么多心思。秦远真是阴魂不散,死都死了,还留一个徒弟碍我的事。”

柳悦仍然笑着:“不过是一颗绊脚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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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区的暴动事件不了了之,哨兵塔派来的增援姗姗来迟,扣押了以彭小溪为首参与物资哄抢的一干人等。

费连才是哨兵塔的统帅,物资队和武装队都在他的管辖之下,辽星余没有资格再多过问。

宗颜觉得憋屈,从西区回去的路上脸一直很臭:“真不是东西啊我说,物资队那几个孙子屁事没有,反而把西区的人扣了,这叫什么事儿?”

夏无戳戳他的胳膊,示意他少说两句。

宗颜看了一眼辽星余阴云密布的脸,自觉话确实太多,愤愤闭了嘴。

他们几个都知道,西区那些人是辽星余的师父舍命救回来的,这几年辽星余不去西区,不是因为毫不在意,恰恰是因为在意,所以他一直都不敢去。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最闹心的除了辽星余没有别人。

夏无清了清嗓子,笑着开口:“我看也不是坏事,西区的人是秦队救回来的,就算统帅把他们扣押了,除了好吃好喝地关着,不敢真的对他们怎么样的,说不定过得反而比在西区好。”

宗颜赶忙点头:“是,是这个道理。”

辽星余阔步往前,几个人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宗颜和夏无面面相觑,跟两个无助的小鸡崽似的,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副队徐放。

徐放快走了两步,跟上辽星余,低声道:“西区那两个我会托人处理好他们的尸身,如果有家属,我也会想办法打点。”

辽星余这才出了声:“嗯。”

徐放犹豫片刻:“物资问题暂时没有妥善的办法,我们是不是……”

辽星余打断徐放的话:“不用,不要擅自接济,万一被发现容易引起众怒。”

徐放低头:“是。”

前面就是哨兵塔,辽星余脚步一顿:“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走走。”

温室至今二十五年,最初“家园派”和“温室派”两不矛盾,各有立场,但从秦远的死开始,人们逐渐意识到——人类真的永远都回不到以前的生活了。

秦远死得很滑稽,他是被一条蛇咬伤的。

毒蛇已经发生过低温变异,蛇毒加上低温病毒,温室外零下几十度的天气,伤口暴露在外哪怕只有短暂的十几分钟,半天时间秦远就咽气了。没人相信,怎么可能?他是秦远,是武装一队的队长,温室建立二十余年,秦远是温室最可靠的铜墙铁壁。

有传言说他是为了保护一个手无寸铁虚弱到几乎断气的旧人类,这个旧人类最后还是死了,秦远的牺牲毫无意义,这太滑稽了。

反对“旧人类收容计划”的游行在温室里举行,人们打着哀悼秦远的名号,大肆批判他生前致力的计划。费连几度在公众演讲时落下泪来:“如果不是秦远队长的仁慈和同情,他不会丧命,我们不会永远地失去他。仁慈和同情或许不是错误,但放在这个时代,它们会变成致命的弱点啊!

“新人类们,放下那些无用的善良吧!人类文明危在旦夕,我们必须得活下去!”

费连时年四十二岁。盗独家必死

秦远生前两人立场不同,秦远死后他在大众面前痛哭流涕,说“家园派”杀了他最可靠的战友。多么诛心,可大众愿意相信,在这个飘零无依的时代,人们愿意盲目地相信活下去的最后一点希望。

而今费连四十五岁,他的演技依旧精湛。

现在温室的喇叭里可能还在播放着他激动到破音的演讲,他本人却安坐高塔。

而秦远牺牲那年,辽星余才刚刚二十一岁,去年刚从军校毕业,被秦远亲自挑进了武装一队。他是那一届唯一一个一毕业就进了武装队的哨兵,辽星余固执地认为,自己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秦远给他的。

温室没有陵园,这里是真正的寸土寸金,不会有多余的土地和资源浪费给死人。可秦远对温室的意义非凡,所以在果园外的小花丛里有一处秦远的衣冠冢。

温室也没有鲜花,能用来的祭奠的东西少之又少。衣冠冢底下只有几只早已风化的纸鹤,不知道是谁几年前折来的。果园位于温室东北区,西区的人过不来,也不是辽星余,辽星余已经很久都没有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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