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支持的人开始游行,痛批新政策是不人道的,是剥夺人权的,是完全不公平的! 可他们的孩子被温室抢走,哭没用,游行没用,年轻的母亲撞死在向日葵园外,全都没用。
那时候两岁大的辽星余就在向日葵园里,他懵懂无知,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他最早的记忆来自更大一点的时候,向日葵园的小朋友们一起看旧世界的纪录片,这是后来的小朋友没有的待遇,他们那时候还播放旧世界纪录片,人类都还对旧世界充满怀念。
旧世界有夏天,夏天的时候人们会光着身子在海边的沙滩上晒太阳,晒太阳这个词太陌生了,小辽星余不太懂那是什么意思。用机器打成冰沙的饮料,能吹出来冷风的空调,出汗多的感觉就像洗澡一样,这些都是陌生又神奇的东西。
那时候的辽星余看着温室的五盏“太阳”,温室里的太阳跟纪录片里的太阳不太一样,在纪录片里,傍晚的太阳是橙红色的,漂亮到有些妖艳诡异。
辽星余分化成了一个哨兵,S级哨兵。
哨兵和向导是少数,辽星余这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结合,从小在向日葵园长大,辽星余的心里并没有亲情这个概念,从没有想要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哨兵身上是有责任的,还在向日葵班的时候老师就告诉过大家,哨兵将来是要到外面去杀变异兽的。辽星余不觉得害怕,他很希望到外面去看看,他想知道现在外面的“旧世界”跟纪录片里的旧世界有什么样的区别。
他只是偶尔会想,自己的父母应该也是高等级的哨兵向导,他们现在是不是还活着,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会不会偶尔悄悄来看自己一眼呢?
李迎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出现在辽星余世界里的人。
他站在讲台上姿势神态语气跟别的军官都不一样,辽星余以为所有的军人——在这个末世环境下的军人,都是一样的,穿着一身严肃的军装,脸上永远是不苟言笑的。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并不知道外面的变异兽有多恐怖,自然,向导没有上过战场是很正常的,即使听说这个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向导学院的教授了。
那时候年纪还小,他骤然分化为最高等级的S级哨兵,怎么可能没有骄傲轻狂。哨兵比向导战斗力高,他又是最高等级的哨兵,自然是没把向导放在眼里的。
在擂台上把哨兵们揍趴下的李迎跟在讲台上笑着说自己迟到了的李迎并不像一个人,他动作干脆漂亮,眼睛里流露出来天然的不屑和遗憾,那目光就好像在说“哨兵就是这样的东西,永远有着没用的骄傲和自信”。
这场景在辽星余的人生中不知道重播过多少次,临死的走马灯当然还要兢兢业业再播放一次。虽然这时候他还没有爱上擂台上这个向导,但这就好像是盘古的斧子,总有一日它的使命是开天辟地,总有一日辽星余的使命是爱上李迎。
走马灯继续往前走,辽星余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去回顾自己的人生。
他不是一个喜欢缅怀过去的人,虽然偶尔也会想起以前,但这一点上他和李迎其实很像,李迎同样不会这么将自己过去的一生串联起来,细细回忆。
秦远是出现在辽星余世界里的第二个人,武装一队的队长。
自从分化为S级哨兵,辽星余便坚信自己绝对会进入温室最厉害的武装一队,他想的也没有错,秦远到军校来挑人,一眼就看中了辽星余。秦远是温室的传奇,这个S级哨兵曾经是华北军区总司令李康连手下的大将,在温室成立之前便战功累累,理所应当的,温室成立之后他成为了温室的第一哨兵。
秦远更多的时候像是个兵痞子。
辽星余还没有从军校毕业,秦远天天带着他逃课,说军校教的东西都是过家家的玩意儿,没有屁用。辽星余一个压根没从军校临毕业的娃娃,他是不能出温室的,更别说上战场去杀变异兽了,但秦远不管,光明正大带着辽星余天天往外跑,对着活生生的变异兽教他实战知识。
那是辽星余最放松,最畅快的一段时光。
后来的事情辽星余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忆。
可走马灯不顾他的个人感受,只是完成任务一样兢兢业业地回顾着哨兵这一生,他如何跟师父吵架,如何让师父失望,如何害死自己的师父。窒息感让哨兵的五脏六腑灼热、枯竭,那一瞬间,他觉得秦远好像也是被缠绕在他身上的这根巨腕勒住,呼吸就是这么慢慢消失。
巨大的悔恨和愤怒竟然真的将辽星余从走马灯里拽了出来,除此之外,他在濒死的窒息感里感受到了他的向导对他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