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准备。
在李愿离去的几个时辰里，莫钦也没有闲着。
他找来了一张空白的圣旨，提前备好笔墨。然后就一直守在崔元珏的床前，静静地注视着他沉睡的面容。
快到亥时的时候，崔元珏终于醒了过来。
莫钦给他端了碗热水，待他恢复了些力气，便将圣旨铺在面前，递去笔墨。
道：“陛下，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是选择谁来继承大统。您决定好了吗？”
崔元珏的眼神枯败浑浊，却在听到这话时陡然亮了亮。
他望向莫钦，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微笑：“你呢，钦钦。你觉得皇子当中谁最能担当大任。”
莫钦垂下了头，说道：“陛下说笑了。我哪能随意置喙大统之事。”
崔元珏却道：“钦钦，朕这些年是真的看不懂你。明明是在为老五做事，心却似乎是向着太子的。”
平静简单的一句话，却令莫钦后背一凉。原来，他的那些小动作皇帝其实都知道......
说话间，圣旨已经写好。然而莫钦端过来一看，最重要的继承者的姓名那块却是空白的。
崔元珏淡淡地道：“朕从来没有想过会去的这么早。到底传位给谁朕其实也没想好。能够担当大任的也就太子和老五两个。”
“本来这帝王之位按理来说是要传给储君的，可他竟敢觊觎他老子的人。实在令朕寒心。”
“老五的名声不错，手段也很高明。只是心胸狭隘，不知道当不当得皇帝。”
说着长叹一声：“这还真是难选啊。钦钦，要不你来替朕做这个决定吧。”
莫钦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连忙说道：“陛下不要再说笑了。我一个阉人哪懂什么帝位继承的事。这可是关乎大璃未来国运的大事，自然是您深思熟虑后亲自决定。”
崔元珏听后也不多为难他，疲累地闭上眼道：“等朕再想想，再想想......”
之后他便陷入了沉睡。
后半夜的时候，李愿急急忙忙地进入殿内，焦急地对莫钦说道：“贵妃娘娘，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太子和五皇子都到了。他们说要见陛下，但都被锦衣卫拦下了下来。”
莫钦也有些紧张，尽力稳住了心神，冷静地问道：“还有别的吗？”
李愿点头：“还有...皇后和太后。她们吵着要见陛下，还说陛下如果驾崩，便都是您害的...要给您安一个谋害陛下的罪名。”
莫钦眉目清冷，透着果决与坚韧的魄力，语气沉着：“不用管她们。即使是皇后和太后也要一并拦在宫外。切记，不准让任何人进来！”
到了清晨，外面的形势又严峻了几分。不断有人朝里面叫喊，说如果再不让他们见皇帝的话就要强闯乾清宫。
莫钦依靠着强大的定力，下令外面的人死守宫门，如果有人敢动手，一律当做乱党就地处死。
这才平息了骚乱。
但莫钦知道平静只是一时的，外面的人马已经快要没有耐心了。到时候，如果传位的圣旨再不确定下来，皇宫必然会陷入腥风血雨。
辰时三刻，崔元珏终于醒了。
他深深地望着莫钦那张漂亮得倾国倾城的容颜，拉住他的手，说了人生的最后一句话：
“钦钦，传位...传位给太子！”
第135章 我家殿下是头白眼狼（44）
说完这句话后，崔元珏的手便无力地垂落下去，一双眼睛浅浅地睁着，望着莫钦的方向，一动不动。
一代帝王御辰帝，驾崩了。
莫钦坐在床边，保持着一个姿势和死去的崔元珏对视了很久很久。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泪流满面。
擦干泪水，伸出手，轻轻地将那人的眼睛合上。
随后他走到桌边，看着那张不完整的圣旨。
拿起笔，手却不免有些颤抖。
崔元珏的遗言是要传位给崔玉真，这是他最终的决定。
可是若真的写上了太子的名字，崔裘便再也不会有机会。
到那时，皇后会成为皇太后，舒妃娘娘的冤屈再也不可能翻案。五皇子也会被打成叛党，生死难料。
而且，纵使莫钦厌恶极了崔裘，那人毕竟还是舒妃唯一的儿子，如果让他被太子党凌辱至死的话，他又有何颜面去见舒妃娘娘，告诉他自己其实是来报恩？
但如果写上崔裘的名字......真的会是个正确的决定吗？
莫钦内心天人交战。端着笔的右手也不住地颤抖着，却只落下了一个“崔”字。
两种选择裹挟着各自的理由，私情和公正不断抗衡着。
如此纠结了一刻钟，莫钦心里才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左手扶稳右臂，模仿着崔元珏的字迹写下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