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通站在堂前,焦急道:“还差九十六只,能行么?!”
时想容袖口甩出冷风:“这要问你们了,何等蠢的出奇。其实偏想早死,不用把鬼帝招来,只管来找我!”
“什么鬼帝?!”神算通冤死了,“他娘的根本没看见过,只看见一个多管闲事的男的,扰了老子吃饭的兴致!还抢了我一个娘们。”
刀疤虎跟道:“就是那代亲王梁潮,都传他是当今皇帝的私生子!有娘生……”
还没骂完,时想容一鞭打出,地板爆开一道口子:“闭嘴滚!去把你们主子驮来。”
两个匪徒怒气冲天地爬出去了。时想容一掀裙子坐在阵中,看见另一边藏着哀爱的玉琮逐渐发出微光,右边则是一具少年的尸体,含着定颜珠,唇边带笑,就像活着的似的。
如果阿芙在这里,她可以马上认出,这就是顾仇。
鬼渊里无数孤魂开始痛嚎。阴雨沾湿窗棂,风撕破的窗户纸不停地颤抖。
不多时,匪徒们把一个人抬了过来。
这人坐在抬架上,就像一只骨折的猴子,比真正的尸体还要萎靡不振,矮小而丑陋,身量却像个孩童。匪徒把他慎重地放在一处小阵的阵心,而后退开。
他歪了一下嘴:“别来无恙啊。圣女大人。”
时想容没跟他叙旧,只问:“你心已决?”
“如何不决,我等了半辈子,不就等这一天么?”顾平渊嗬嗬怪笑道,“顾家江山,拱手让人久矣,不早一日拿回来,我心着实不安。——真是一报还一报,姓梁的对我们赶尽杀绝,害的我们顾家香火断尽,又皆身中恶咒,怕是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亲弟弟害得连个全尸都没有吧!”
时想容淡道:“那恶咒是芈族与你下的,太祖不过没掌握好火候,玩火自焚而已。”
太祖即梁昭。顾平渊嗤道:“芈族不也死的死残的残,如今普天下还有个活的吗?都是做人嫁衣的蠢货。”
一旁走出个师爷样的老头,捋须道:“汨都如今有驻守禁军十万,名义上是大将军领兵。但皇上疑心太重,将开国功臣杀的一个不落,且不说如今掌兵的都是些文举出身的书生,兵权又散为四部,等他们得知消息,匆忙合兵来抗,这批阴兵早已杀进宫了。”
顾平渊扫老头一眼:“这位是?”
时想容道:“宫中内应。”
“哦,太监。”
那师爷脸色一变,强颜欢笑,脸上的褶皱里却不住地泛出嫌恶,道:“虎落平阳还被犬欺,你既已是亡国奴,还得意什么?就算是如今江山未改,该登大位的轮十轮也轮不上你。你这心狠手辣的贼奸,连亲弟弟都杀,你以为谁能服你?那故太子就在你身边看着你呢!”
顾平渊先是被激怒,听到最后一句,却猛然变色,扭头看着天生一张笑脸的顾仇,脸色阴晴不定。
“有失必有得,”他低声道,“你优柔寡断,连只飞蛾也不舍得捏死,复国大业,如你岂能成事。”
只能由兄长来下这个狠手了。他想。
你不会怪我的。你是那样天真。
时想容却懒得管这些,见重重阵法雷电般乱攒,毒虫般扑上来,躁动万分——渊底每一口石窟的外沿已是刻满了召活阵文,便打断道:“炼阴兵乃至邪之事,将凡人的三道魂元拔除两道,成为恶鬼,此为第一等伤天害理之事。”
且召活后,阴阳势必乱序,是以要拿念力做护佑——念力至纯至善,最适合做各种邪阵的护佑,防止阵主走火入魔,魂飞魄散。
而召活阵名为召活,实际上是“召死”,它拿刚死不久、刚还未离魂的人作成鬼,这样的鬼不是常鬼,更接近于凶煞,一人可抗千兵,但只能活半个月,所以必须速战速决。而顾平渊要用时想容所说的“活鬼玺”,就要受剧痛被炼成“活鬼帝”。
时想容:“你要拿鬼玺为令,便要活剥魂魄,生魂成鬼,不死而死,这比凌迟之刑还要刺骨,只有第一刑平天才堪有此等痛楚,此后你虽有至亲肉体寄居,然则非人非鬼,你可想清楚。”
她说到这,蓦地一只偶人闯进来,将那抢来的雪豹灵兽一把摔下,砸进她怀里。傻不愣登的大雪傻不拉几地四下一看,发现这女人跟明韫冰长得特别像,还以为她是善良妹妹,顿时钻进她洁白袖中开始撒娇。
顾平渊应道:“我将身上芈族的红颜咒折送于你,阴阳乱序之时,混沌大开,你解天刑我拿鬼玺。此后若得江山,无论何事也鼎力相助。”
这就是应了,时想容目光一闪:“决意不悔?”
凄风苦雨里,一道惊雷劈下,顾平渊哈哈大笑道:“有何可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