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力与神力类似,在神陨之后,要运山挪水,逆转乾坤,似乎也只有这一种方法了。
按理说代生只在一瞬间就能结束,但梁陈这人好像格外奇怪,非要阵法一点点给他把魂魄散尽。外头云际里鬼雾临世,青山烂如盘,人尖叫如针,针针扎耳,朴兰亭心里焦急如火,脸上却强撑镇定,说道:“老夫并不害人。”
“哦,也对。”梁陈点头又点头,“您一条命也没有害,甚至让他们‘圆梦’,倒也不能这么说你。不过你趁明韫冰虚弱的时候,把他宠物的窝掀了,抢了当自己的,还借他离魂的躯壳引来圣女,主动打破阴阳序,又拿他跟降真的关系骗我――请问,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鬼主乃上古万千冤魂所化,按理说,世界上所有生灵都跟他有仇,从来如此,不需理由。且鬼主躯壳至阴,恰好可以引来禁术,老夫只是物尽其用罢了。”朴兰亭在梁陈有点扭曲的笑容里十分有礼地补充:“上神大人,老夫并没有诓人的恶癖,您确凿是降真上神无疑。神道已陨,神明的残魂却没有完全散去,有时会盘桓在某地、某人身上,您出生的时候可否离流渡、或是错汝格外近?你身上确实有降真上神的残魂,且格外多,是以可以引光而化千兵,只是不纯粹,所以还有各种限制……”
“……………………”梁陈总觉得这老头在拐弯抹角地骂他杂种。只是找不到证据,一时气乐了,笑道:“这么说,我就是个装神魂的许愿瓶了?你现在要把许愿瓶里的东西拿出来用,就要把我砸碎是不是?”
朴兰亭看他的目光带有一丝钦佩:“正是如此。”
我去你大爷的吧。
他脸上一定写着这几个大字,因为朴兰亭又慢悠悠说:“号令其事,句句属实。上神赐凝梅为号令,存喜乐之情,老夫执令同时,只是顺带护好钟爱的书魂,一举两得,何罪之有?”
梁陈:“我死了你怎么交令?”
朴兰亭不为所动:“老夫的号令是交给降真上神。”
哦――降真早死了,还交个屁,根本是无头公案。这死老头就是想把梁陈的肉体里的神魂拿来祭阵,他本人死了,神魂都维系开天阵法去了,死老头在他身上代生了,管他原先收集的喜乐给谁呢,反正那么大念力,自己用也不是不可以!
说不定能凭空捏出一个比他还英俊潇洒的肉体!
好响的算盘,好大的一口锅啊!只有梁陈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梁陈真想暴起把这老头殴打一顿,代生所限,只好一脸“生啖你肉”的狰狞微笑戳在一边。
此时,朴兰亭“大发慈悲”道:“上神不必如此,老夫从不打诳语,鬼主与你的关系,本就不仅是欠债。”
梁陈:“我怎么了?!”一个瓶子还敢对鬼主发表意见吗!怎么都像在越庖代俎。
现在想来,明韫冰对他那些格外亲密的动作,肯定都是因为他身体里这些奇奇怪怪不知道是谁的神魂!!
梁陈脸上假笑,心里酸水直冒,险些气得神志不清了。
朴兰亭:“降真大神从未与鬼主见过面。”
梁陈一愣。
没见面还为他补心?凭什么?就为了那些冰瓷飞甍?虽然穷,也不必这样吧。
他假笑道:“太伟大了。可是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要是降真知道你把他的号令对象拿来引开天这种禁术,他可能会想劈了你?”
朴兰亭:“上神何必纠结?你就是降真。”
梁陈心想:“放屁,我肯定不是,我要真有一个别的身份,那个身份肯定叫冤大头。”
这时庙外忽然一声巨响,接着整个庙都狠狠地一震,梁陈瞳孔一缩,从那对着西岭的大窗看见一条黑蛇自那浩荡黑云里凶猛脱出,如绳坠下,蛇身大如巨象,硬如铁楔,又腾跃无比,就像上古才有的恶毒凶煞――那三角的毒头大如月门,一口吞下半个见素京,跟着蚯蚓般狂涌而去,冲破春山,泥沙四溅,楼阁乱飞,顷刻间黑蛇绕离思湖走了一圈,把个仙境彻底搅成了鬼域。
一阵惨叫,跟着山外山剧烈地晃了起来,梁陈一扭头,就看见支撑这地方的命树上那蛇已经盘旋而上,阴毒的头部挤在了另一个细窗上――只能看到一只黄灯笼般的眼睛。
然后,它就不动了。
“…………………………”梁陈心中痛苦道,“我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大王前哨吗?”
脸上还在八风不动地装蒜:“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个问题。”
朴兰亭瞪着那毒蛇,脸青如死尸,却镇定道:“请问。”
代生的阵法好像急切了许多,疯狂地抽剥梁陈,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好像被磨碎了,很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