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心口的光华再度灼热起来,绕身卷骨的练蛇再次焚融,林瑟玉再无迟疑,一下又一下地反复捅刺,好像要彻底弄死一只藏在心底的雀跃精灵。
梁陈,梁陈,梁陈,勾陈,勾陈,勾陈,勾陈,神明,神明,神明!
她一边尝痛一边反复地憎恨这个名字,无数的惨叫变成了癫狂声图的乱线,穿过多重流年,一道道随着痛苦遍布全身。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护着这些贱人,你要这样作践自己,你要这样保护这些贱人!
为什么要我背负你的使命?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有没有人挡在我面前?当这些人肆无忌惮地臆想伤害我的时候,有没有人把这当真?你们不是在大肆讽刺吗?不是不以为意吗?不就是看你两眼吗?不就是你自己脆弱吗?不是你自己小题大做吗?放屁!狡辩!狡辩!
明明就是你们侮辱我,明明就是你们不尊重我,明明就是你们借着无人苛责的眼光凝视我!
就因为眼光无法判定,就因为意淫不能辨明,就因为从古至今阴为女沉在地,总有脆弱放荡的历史来例证你们的偏见,所以你们无所畏惧,所以你们理所当然!
我就该依赖,就该被嘲讽,就该柔美,就该散发引人的魔力终日做倾国倾城的祸水红颜——可笑!可笑!
不断打量我的目光。不断在心中评价头发脸庞脖颈肤色身量的那些肮脏东西,贱人,贱人,全都是贱人!!!
我头发是长是短,是卷是直,眼睛是大是小,鼻梁是高是塌,嘴唇是厚是薄,皮肤是黑是黄是白,长没长雀斑痘痘有没有上火是不是胎记是不是伤疤,脖子是长是短肩膀是圆是溜,胸部是大是小腰肢是窄是宽,臀部翘不翘塌不塌双腿有多长,脚踝有多细,有多高是多矮,穿什么衣服露多少皮肤有没有和人牵过手和谁接过吻睡过觉是在什么时候又为了什么——关你什么事?关你们这些傻逼什么事?关你们这些蠢货屁事!
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看的!?
我凭什么要受这些打量?我凭什么要受这些揣测?我凭什么要受这些意淫?
自以为是的审判,自以为是的感叹,自以为是的裁判,你们算什么?你们算什么!
谁不是天生地长,谁没有双手双脚?我有什么罪过要被你们这些非亲非故毫无干系的人揣在心里大肆臆想?我凭什么被插着刀反倒要为此抱歉?贱人,贱人,贱人,去死——去死——全都去死——!!!
爱欲?你也配!
血池混成一团的人蛇堆里,那些忽弱忽强神光苟延残喘之下的炼蛇响应主人的令召,竟然生生钻进每个人的眼里,直接把眼球活活吞吃!
咯吱咯吱的眼球爆裂声接连不断,惨叫此起彼伏,简直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林瑟玉极痛极狂,却在这手铸的炼狱中大笑了起来,那真是令人齿冷的笑声,简直分不清是哭是笑,比寒蜮还要恐怖,一路直扩出数十丈——
酲泉在九州上,正是三江两河的交汇之处,多水多竹,从天空往下看,就像一面剔透的水镜——极忘台,正是镜心的一根毒荆。
瘴气以荆身缓缓散开,将这面大镜洗成一方墨砚。
就在这地势奇特的一方水土,十室九空的万家万户,每一座寓所都仿佛在夜间铺开了一张文书之契。
正处于房梁中,一方印玺出现在纸上,数张洒落九天、悬浮地基的荧澈纸端,便逐渐显现出了字符,犹如当年一个个的许诺,珍重而端正地由受诺者在一瞬之间追忆出来。
那是非常奇异的场景,牵系着天地阴阳的地方,皆都律动起来。
蠢蠢欲动。风雨欲来。
俗世中事,就在这些密密麻麻的约定中露出真容。爱恋,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远行,君为本乡客,纵死也首丘;知音,高山流水声,解我千般怨,笑嘲大讽世,心照而不宣;修学,送彼出东门,来归为人成;佳节,题诗寄游子,烦尔多深念;独酌,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辞世,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你答应过我的东西,你答应过我的东西,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无数张不同的面孔昙花一现,如万千乐响回光返照,再奏了那石火一弦。
“孩子在家怎样?还有四月就过年,员外说到时候给我结工钱,足有一两银子呢!到时候就回来啊,我会回来的。”
“边疆黄风刺脸,军衣又破,阿妈好不好再缝一件,儿苦,妻子可好?戍期变久,妻可改嫁……”
“今年收成好,黄天后土,保佑我土地年年多产,宁多不少,足乡民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