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雷像鸿蒙之初的那片混沌,日月都流融。
半空中十字架上隐约露出一只巨兽的轮廓,但又转瞬不见,那是凶煞与天地同源的真身。它在痛苦挣扎,发出无人能听见的惨叫,唯有端坐重重天外的兜率宫上神才能捕捉一二。
枯逢之顶,十字架的中心,明韫冰正被紫火与他自己强抓而来的玄冰包围。
平衡界宛若随时会裂变,过窄的空间里冰火雷电共存,又积聚了最阴冷森寒的鬼气,很快就引来了几近恐怖的天谴。
那种力量劈天裂地,是宛从最古老的时光深处抛来的无情惩罚。
“轰隆——!”急旋的冰雪吸入平衡界时,一道惊雷当即劈在紫火上!
参天巨树摇撼如倾,地面狠狠一颤,城池中房屋宛如沙盘中的积木,齐齐一跳,然而枯逢一片叶子都没有掉。
明韫冰视野里一片血红,邪术反噬过来那劲头,疯狂如求而不得的爱人。感觉到肺腑在高低艰难地过滤稀薄的空气,从里到外都冷得像死人。
他从头到脚一片血红,无数雷电发出清脆的锁链声,重重错落地覆压在四肢上,才被灼烧的伤口刹那又被冰雪刺入,惊雷炸的七窍破裂,连眼前都变成了一片模糊。
光啊,电啊,冰啊,火啊,全在我的脑海疯狂回旋互撞,最后撕破一切虚无,朝定在最远处的那个人,瓢泼而下一大片一大片的呼唤。
地面一片大闪,覆没着狂野的林与安静的屋景,还有那些向上看的人。
他不回头,只是端坐在莲台之上,慈悲而垂怜地望着我。
这种时候,明韫冰急剧呼吸着,嘴角竟然勾起,接着无声地笑了起来——
我听不见我看不见我没知觉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懂
我只发现我想要为你焚尽一切
那些恶言伤感痛苦寂寞
地面上流畅的金光飒然划过,化为一人立于游丝身边,勾陈上宫面色极其凝重地盯着那树端。
那样恐怖的力量洪流之下,连神明都不能妄自插手——随便行动说不定会弄乱一切,让第二阶天顷刻变成寒蜮那样的绝境都有可能。
神明牙关紧咬,游丝发现他头一回连掌背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轰隆——!”第二道雷破开黑云轰然劈下,直中树梢!
明韫冰感觉自己全盘崩溃的意识在拆解,而从地面看,他的身体已经渐趋透明了。
那是即将魂飞魄散的前兆。
但天谴下的实在是太快了,一道又一道的巨响根本毫无间隔,那巨兽的轮廓都在极其深重的折磨里变得隐约。
那些恶言伤感痛苦寂寞
全都去死好了
诋毁的恶毒的冷漠的痛苦的求而不得的我啊他啊你啊所有人啊全都去死好了全都去死好了——
第九道紫雷劈下时,巨兽猛挣一声,似乎放声嘶吼了最后一声,跟着轮廓在轰然裂开的巨树里灰飞烟灭!
轰——!
轰——!
轰——!
冰火相伴着穷追不舍的紫雷狠劈而下,暴虐无比地一路从头凿到底,几乎带着要把地脉都重裂的架势,将城池上空旷的高天洗得宛若人间炼狱!
当凡人抬头时,可以清晰地看见常年枯寂平淡的长天上,最高处烈焰与冰雪泾渭分明,血红与冰蓝交织如割;而嘶吼而下时,狂舞的大火烧至泛紫,在半空中节节下跌却爆发出一阵比一阵更大的怒浪,像人脸像花束像枣红大马,千变万化摄人心魄;疯转的冰雪长旋狠割,肃杀风声如诉如怒,如痴如癫,如刀大雪瓢泼狠刮而堕,仿佛无形中与天命激烈厮杀,顽固搏斗。冰火双重天里,日月流融光阴扭变,早被惊雷直劈大裂的枯逢巨树在其中急速消逝,寸寸飘散,转眼就成了大片大片惨淡飘转的相思灰!
此情此景简直不像在人世,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人族个个呆立,连看惯了沧海桑田的神明都震撼在地,围在南天门处止步不前。
鬼魂纯粹的形体已经在过度焚烧撕裂中化成了灵魂最初的细腻形态——宛若被千刀万剐的无数道魂元,随着看都看不清的飞灰零散在天地。
静默里只有风雪与烈火在烧,在吹,当它们都渐渐消弭后,抹杀鬼帝带来的极大波动令阴序降到了接近没有的地步,神灵布下的法阵逐渐复活——
运河两岸的求雨台最西面的一座台发出一点亮光,接着从头爆到尾一发不可收拾,轰轰轰的连番巨响中,大地不堪重负地狂震着,河水打在沿岸的人家,元夕的灯笼被润得湿红。
神女像的眉心,勾陈上宫神魂寄放之处,雪白的闪电猛然暴起,游蛇般灵活狠厉,眨眼间连劈而去,地面、廊檐、石碑、不断爬升,旋扭轨迹,难以形容的雪白电光噼里啪啦炸的所有动物惊恐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