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说的就是这个理啊。
可惜大家都被阿静的美色迷惑,当他们凯旋的时候,明韫冰一句“不喜欢东西被翻”,还真就没人敢检查他的东西,就这么顺利的把那人给偷渡进了他屋里。
他住的是临水的一间荷花榭,环境比较清幽,大家虽然很想来打扰,鉴于师弟战斗力太强,除了邬梵天和念恩两个喜欢作死的,一般都不会不打招呼就来。
明韫冰觉得差不多相当于很安全,于是便把人转移到了他屋子里。
他这时候是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的状态,力气虽然不小,但身高非常吃亏——他比此人矮了一整个头。
把他弄到床上,明韫冰想到什么,伸手去抹他额头,这种行为相当缺德,因为这人身上全是他的荆棘割出来的小伤,还有他本身的重伤,他没轻没重地扒拉了几下,血滋出来,把人家活活疼醒了。
真的是疼醒的,他眉毛狠狠地抽了一下,猛地把明韫冰的手腕反扣了下去,差一点就要拧断了。
明韫冰此时好奇多于被冒犯,且不是很想打架,就任由他这个动作一扯,整个人压了上去。
贴的很近,这才把五官看的更清楚,以及——眉心确实有一个红点。
他浓密的睫毛抖了抖,然后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好像冥冥之中什么东西咬合在了一起。
在明韫冰苍白的人生里,他见过太多双类似的眼睛,它们装满了惊异、厌恶、排斥、不耐烦,好像他是一个现行的噩梦,本色的怪物。从来没有人是充满好奇的,极尽探索地望着他。
这样的天真好像只有在孩童眼中才有,但不要和大人说话。
“你——”
“我是你生死仇敌的第二个徒弟。”明韫冰不由分说地打断,然后从他放松的手里挣脱出来,在离床几尺的椅子上坐下。
他勉强坐起一点,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明韫冰表情很平静:“你是梁陈吧——降真门的门主。”
他眉毛聚起来,像一个疑惑。
明韫冰:“你的画像从这里卖到南国,下次用美人计记得换张脸。”
然而这位重伤者听完这几句,被刮伤也显得很英俊的脸上却显露出了非常逼真的茫然:“我……我不记得了。”
“啪嗒——”明韫冰把茶杯钉在了桌上。
他眼神有点恐怖,所以这位不知道是碰瓷高端人士还是戏精高端人士,脸上还流露出一点轻微的谨慎:“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滴,两滴,三滴……更漏子敲了一下。
屋里的死寂被打破,明韫冰起身下了判定:“你就是梁陈。”
“你去哪儿——”
回答他的是一声门扣上的轻响。
明韫冰讨厌说假话,讨厌应付了事,讨厌一切不真诚。他决定干一点缺德事,遂去念恩房里抢了他最爱的春宫图册,又去厨房把本来是为邬长老小火慢炖十四个时辰的小鸡蘑菇汤端走了,在两个同门同时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中,终于好受了一点。
“在干什么呢徒弟?”水榭的连廊上,痛失爱汤的邬长老踱步而来。
一见他拿什么东西下汤,邬梵天脸部一阵五彩纷呈:“好歹你也看个西游记吧……乌鸡国那一章就不错。”
明韫冰扫了他一眼。——其实他根本没在看,都是动作的拼合而已,搭积木一样,有什么好看。
邬梵天在他对面坐下:“有心事啊?”
“是不是这次出门被师父的赫赫威风吓到啦?”
明韫冰稍微坐正了一点,无视了邬道长自动从怀里掏出碗筷的动作,看着这双风霜的眼睛,说道:“我有一个问题。”
“问吧,师父就是解惑的。”
“为什么你修的是幌道?”
这问题完全不带尊重,带着些咄咄逼人的躁厉,但少年眼中那种既冷漠,又非要个答案的执拗,对邬道长来说,却是有些熟悉的。
因为每个人都会有那样的时候——他也有过。
就算明韫冰表面上看起来有多事不关己,他也并不是真的不关心万事。因为真正断绝六根的人,是绝对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他不一样。
邬梵天细细地把冒着热气的鸡汤从大盅里捞出来,熬的非常软烂的鸡肉颤颤巍巍地露出雪白的内里,配合山泉滋润出来的鲜嫩小蘑菇,盛在干净的骨瓷碗里,让人食指大动。
老头儿装了一整碗,明韫冰还以为他要大快朵颐了,谁知道他把碗一推,大方地送了过来。
他无声地摇头,但邬道长很坚持:“尝一下嘛,就一口。一口。一。”
“……”
明韫冰不喜欢吃人族的食物,其实是有原因的。
他刚出生那年,还不知道怎么掩饰自己的原形,獠牙和脑门上的角收不起来。但小孩子其实不介意这些奇形怪状,所以他跟人类的小孩玩到了一起,被他们投喂了很多甜甜腻腻的食物,大多是糖果糊糊,冰糖山楂之类的,很是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