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那条龙尾部一摆,扫了个流畅的角度,骤然变回了法自然剑,宛如日光倾城,照亮一天昏暗,又悬在梁陈眼前。
冷风刮起了烟尘,于是血染的白骨、蝴蝶般飞舞的血刃、发狂似的渎神……皆在那柄剑的光芒里静了一瞬,而后明韫冰手里暴出一条荆棘,无数爬在石窟上的鬼魂都应召破开黑雾,变成了化蛇,咝咝爬动。
化蛇是可以飞的!
瞬间所有蛇身都随着鬼帝掌心的长鞭朝白骨涌过去,不把它绞死就誓不罢休似的——梁陈破开了明韫冰对彡的钳制,那骨头上的血污就渐渐地退去,白骨冷冷地看着明韫冰,吐出冰雕般的几个字:“无咎——或跃在渊!”
艰难逃命的顾平渊四肢并用地抓住绳子,一支脑袋,只见头顶圣女堂上扭动的阳序竟然在白骨的一声令下,化作了一把巨大的斧钺!那斧钺割天裂地,刀刃清澈如水,带起飓风,风咆哮而下除垢似的卷死化蛇,又变作数不清的水龙,围剿而下,所经之处明光如澈,驱散鬼气,水色烂漫地散开,像要把被污染的天地洗个干净,再把明韫冰的皮肉冲干净,洗成新白骨。
——明韫冰闪身到根本看不清的地步,凡沿途而过,渊底被阳序化成的斧钺冲成了千疮百孔的案板。眨眼间他就冲破层层清气,踏风而至,针尖般的血从舌尖刺出去,手中渎神便镀了一层恶咒,流毒落火,长起大落,一鞭子就要抽在白骨眉心——
这一鞭子要是打中了,彡是铁定要消散在天地之间了——鬼帝用的是心血之力,早年他能弑神十二位,如今打散几根神明残骨上泡出来的低微灵气,自然易如反掌!
然而就在那鞭子就要劈下时,却被另一根荆棘斜向上狠狠一挑,——攻势刹那歪着,轰的炸开了十几口石窟。
那荆棘颇似渎神,却泛着暖色的光。
明韫冰狠狠一侧头,却见铺天盖地的红线骤然把他视野淹没,在他发狂把这程咬金绞成一万片以前,红线裹住了他的四肢,刹那成绸,又大力一拽。
他的长发在风里乱的像邪魔,巨大的黑色蝴蝶飘散一捧火,却撞进了一个怀抱中。
那手臂自他双肋下穿过,死死地扣住肩背,力道大的几乎把他人拎起来,却毫无痛楚,呼吸贴在他一片凉薄的侧颈上,热度从他心口一下一下地传过来,就像一把阳光忽然洒在了雪地上。
明韫冰蓦地放大瞳孔。
“韫冰。”他低声唤。
这一声分明是那么寻常的温柔,却莫名令人眼热,明韫冰眼中的黑墨骤然缩了回去——眼瞳变成了平时正常的大小。
神智像被从深水里捞起来,但水压出来的胸腹中的痛还没消散。耳边还有轻微的嗡鸣声,明韫冰又听到梁陈的声音,是指责。然而相当温和。
他说:“你又骗我。”
那斧钺化了回去,脱力的白骨谨慎地藏在了雾里。
明韫冰掌根抵在梁陈肩上,正要把他推开,阵眼石窟里却冷不防爆出一条冰蛇,身形一卷,直扑而上,看是要把明韫冰咬成两半。
梁陈脱手一划,法自然剑甚至没有碰到那蛇,冰蛇就骤然碎裂了。
明韫冰目光一凝,就看到石窟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过去的苏大学士手里拿着一把短刀,正刺向时想容的心口。
梁远情这时候正“四大皆空”地盯着明韫冰的脸,心想:“脸色好白。”
等艰难地把眼神从明韫冰脸上撕下来,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时,梁陈才下意识觉得不对劲,皱眉道:“苏子呈!!住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自以为解开了徐国师密语“离心自解”的苏大学士信心感爆棚地咔一声把短刀扎进去,嚓一声捅碎了时想容自己捏成的心。
“怎么啦?!”二百五大声回。
他还没“啦”完,时想容身上的定身术就被破开了,飓风卷了过来,石窟上的召活刹那成了死结,原本剥到一半的魂元顿时山塌水退般迅速继续了。
无数惨叫把渊底喊成了比寒蜮还要可怕的绝境,吵得人耳膜穿孔,召活失控造成的乱序令混沌加剧,所有人都被风抄起来,飘在半空,成了断线的风筝。
“……………………”那一瞬间梁陈脑子里闪过了山呼海啸般的“温言软语”,但没骂出来,人已经被风照脸扇了两巴掌,把他打懵了,也打飞了,于是万语千言最终只归于一个词。
“你大爷!!”
“徐国师不是这么说的吗!!”
“我说你大爷!!”
梁陈却仍然在大风中抓住了明韫冰,两人砰的一声撞在凤凰的眼睛上,他呲牙咧嘴地勾住一根“羽毛”——谢天谢地,这地方不知道是哪个事儿多凿出来的,精致又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