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酥是带了些甜味的,至少在魏九安眼里是好吃的。但是今天,几滴眼泪顺着脸颊掉进糕点里,栗子酥就变咸了。
魏九安抬手,用手背胡乱抹了抹眼泪,没想到越抹越多。
湖面上平静无波,清澈见底,连鱼都能看见。
他听说,去年陆明泽有一次从这里跳下去了。他一直不信,直到今天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他才知道了。
若是从这里跳下去能了结所有的痛苦,那还不如放过自己,还不如就此结束算了。
只是可惜,韩辰至少还会有墓碑,陆明泽的坟墓却成了无名冢。
陆明泽的爹娘不认他,陆明泽也没有家了。
魏九安的爹娘不在世,但是魏九安至少有白羽尘了。
都好难受。
栗子酥越来越咸了,让他吃不下。
韩府。
送走魏九安后,韩母看着宫人将韩辰的棺材抬进院子。
韩母又一次哭了,她哭自己的儿子,命怎么这么苦啊。
死了都没有全尸,为什么呢?
还好,大梁把韩辰接回来了,让韩辰也回了自己的家。
有个家可真好啊,活着的时候有寄托,死了之后有归宿,家可真好。
韩母伏在棺材边哭泣,一滴又一滴的泪落进棺材里,染湿了韩辰的衣襟。
这时,韩父从里屋出来,眼睛也是红的,道:“孩子他娘,孩子回来了吧?”
韩母点点头,哽咽道:“回来了,孩子的尸身还没整理好,我给他整整。”
韩父点点头,虽然自己都红着眼眶流泪,但还是道:“婆娘,你哭什么?咱们辰儿,是为了大梁死的,忠君之臣,才是咱们韩家的家教。”
韩母听不进去,还是哭喊道:“我的辰儿啊!你怎么舍得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娘还盼着你回来,还盼着你回来穿新衣裳呢,你怎么就不回来,怎么就把命丢了!”
韩父也走到棺材边上,虽然刚哭完,但还是笑了笑,完全一个慈父,道:“辰儿啊,回家了,咱们就好好休息,等过两日,入土为安了,见你的祖父去。还记得祖父吗?小时候还抱着你坐摇椅呢,你去找他,告诉他,你是大梁的功臣,祖父会很高兴的。”
说到这儿,连韩父自己都觉得心酸了,对韩母道:“你先回屋吧,我陪着孩子说几句话。”
韩母擦擦眼泪,进屋了。
韩父依靠着棺材坐在地上,道:“辰儿,咱们爷俩好久没说话了吧?”
韩父道:“辰儿,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吗?瘦瘦的,不太高,还总喜欢把自己弄得一身泥,当时咱们家还在村里,你天天跟着一群孩子去玩,你当时玩什么不好,就要玩泥巴,惹得我可气啊!”
他诉说着这些往事,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儿啊,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结果呢,你居然还真考上了,还成了大梁的官员,咱们老韩家可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居然出了个当官的。”
“这大梁啊,需要个好舍得了命的官员。但是,爹和娘也需要个尽孝的儿子。你留给我们的遗书,我们俩都看了,知道你的志向,爹不怪你先走一步。”
韩父拍了拍棺木,道:“不过呢,若是爹早知道你会落得这个结果,倒不如劝你不要入仕途。”
“我的辰儿有出息了,为父应该高兴才是,但是如今你回来时咽了气,我便高兴不起来了。虽说你未曾报答过我和你娘什么,但是爹不怪你了,爹看见你为大梁的江山社稷而死,爹也值得了。”
韩父起身,身子有些摇摇晃晃,道:“儿子,如今你没有了,在爹的腿脚还灵活的时候,爹一定去给你烧纸钱。爹不怪你贪,要多少我就烧多少。”
韩父打算进屋,还没走出几步,就又回头道:“辰儿,若是在下面被人欺负了,记得给爹托个梦。”
几天后,韩辰正式可以下葬了。
那一天,韩母推掉了朝廷的一些繁琐流程,只说让一些愿意来的官员自便,将韩辰简单下葬就好。
魏九安和白羽昼都去了,白羽尘本来也想去,但是朝中大臣都不愿意让他抛头露面,也只好作罢。
当天,天有点阴,但是没下雨。
韩辰的脖子和头之间被线缝上,还算安祥。只不过隔着衣裳都能看见之前的旧伤。
这么个年轻人,也只能囚在棺材里了。
温企虽是地方官,但也赶来了,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一直给韩辰烧着纸钱。
魏九安则代表白羽尘向二老表示朝廷失去韩辰的悲痛。
温企边烧边道:“韩兄啊,你在那边,好好的,等下辈子,长命百岁吧。”
同为朝廷文官的同僚死了,任谁都想哭一哭,明明当时被程榭射中之后,韩辰也能有一线生机的,但是程家军的副将一刀把他的命捅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