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身后，有几十人被推搡着走了出来。陆明泽一眼就认出，那是程榭抓住的平民百姓。
陆明泽抬手，示意禁军不能放箭，随后道：“程榭，你挟持大梁百姓，意欲何为？”
程榭笑笑，直白地道：“让你们投降，知难而退啊。大梁官员不是最亲民爱民吗？怎么？陆大人是个例外？”
陆明泽迟疑着，只是打量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似乎想确认那些人不是大梁的子民。
但是自欺欺人是没用的。
见陆明泽久久不搭话，程榭笑道：“赶紧做决定吧，是用你们的命换子民的命，还是一起死呢？”
就在陆明泽开口的前一刻，百姓中的一个男子站出来，夺过身边程家军身上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冲陆明泽喊道：“陆大人！我们的命不值钱！你们是千古英雄，你们早些把他们打出大梁的境内，早些那些没有沦入虎口的兄弟们回家吧！！！”
那人就是刘余。
随后，刘余挥刀自刎，血溅城墙。
他身后那些人见了，也纷纷打算以死明志。
其中有一个曾经是做屠夫的男人，他率先站出一步，道：“若是向走狗归降，至我大梁颜面于何地？至我八尺男儿身于何地？！”
但是可惜的是，他没有夺到刀，于是便从城墙上跳了下去，身子摔在地上，血肉模糊。
其他百姓也纷纷开始从城墙上往下跳，不一会儿，就都已经摔在城墙前的空地上了。
太快了。
实在是有些太快了。
好几十人的性命，就这么如草芥般逝去了。
这些死在战场上的百姓们啊，谁会记得他们呢？
陆明泽亲眼看见这么多人死在他面前，他却没有想到自己连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只是冷声道：“大梁死士，可败不可降。”
程榭哈哈大笑，道：“好！那我倒要看看，你们又能坚持到几时？”
两军再次交战。
程榭就站在城墙上看着，冷眼看着，看着陆明泽被一点一点磨光体力，看着陆明泽身上的血流的越来越多，看着禁军的人倒下的也越来越多。
这时，他悠闲地接过手下递来的弓箭，将箭搭上，熟练地拉弓，对准陆明泽。
在陆明泽和三个程家军将士刀剑相向的时候，将箭射了出去。
“咻”的一声。
一下正中陆明泽的心脏，只偏了一点点。
陆明泽被箭射中，从马上坠了下来，摔在地上，一连吐出好几口血。
完了。他心道。
旁边一下没有声音了，程家军停了刀剑，禁军也接连负伤。
程榭居高临下地道：“陆明泽，你降不降？”
陆明泽用手去够身边的弓，天上好像下雨了，温热的雨点落在他脸上，拭去最后一丝冰寒。
他刚要拿起弓，程榭再次搭弓，将一支箭射穿了陆明泽的手臂。
他顾不上疼，但是自己拿不起来弓了，这下可好，彻底没有反击的机会了。
程榭冷声道：“放箭。”
这时候，城墙四面八方走出许多将士，他们拿起弓箭，对着下面的禁军射去。
陆明泽连动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静静躺着，等着白羽昼赶过来支援。
他不断告诉着自己，不要闭眼，千万不能闭眼，千万不要闭眼，闭了眼就再也醒不来了，醒不来就看不见白羽昼了。
活着，至少活到他过来。
至少活到他带自己回家。
回家、回军营，等安全了，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对啊，祸害遗千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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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硝烟
城外。
年粟没有接到陆明泽的消息，又见白羽昼没有动作，也就放松些了，甚至开始和战士聊天。
他问身边的一个小战士：“唉，小伙子，待会打仗了，你害怕不？”
小战士从草丛里抬起头，笑了笑，道：“不怕！”
年粟笑道：“就算死也不怕？”
小战士点点头，道：“嗯！我要是死了，让后面的兄弟踩在我的身上冲过去，我也不觉得亏！你呢？”
年粟笑着道：“我啊，我不行啦，我要活下来，我还有个没长大的女儿呢！”
小战士笑道：“那是该好好活着，等回家啊！”
年粟笑道：“你就不想回家？”
小战士摇摇头道：“想回也没地儿回了，家没了，人都死光了，谁等我回家啊。”
城里。
陆明泽还躺在地上，血还止不住的流着，但眼睛还没有闭上。
天无绝人之路。对吧？
对的，我信的。
只是现在彻底无路可走了，他便决心再也不信了。
人生下来之后要走的路，都不是自己决定的，皆是天命。天让你活你就活，天让你死你就死。凡人之躯罢了，谁能与天公比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