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他为什么生气?
他有资格生气吗?
别看现在兰淅在和他道歉、哄他,说不定网线那头,那个男人正陪在兰淅身边,抱他、哄他、亲他因为苦恼而鼓起的脸颊、安抚他的躯体、占有他的灵魂……
只是想一想,过度运行的脑子就要炸了,焦躁混合着无与伦比的愤怒,一起灼烧贺雪生的心。
热血上头,贺雪生打字回:
-大雪:那天,我看到了
-兰:你看到什么了?
理智游走在悬崖边缘,贺雪生那双即便高强度打枪也绝不会抖的手此刻正微微颤抖着。
-大雪:你的工作人员不是说我来过吗?
-大雪:那他有没有和你说,我进了你的化妆间
消息发送,那头许久没有回音,只是上方一直有“正在输入”的字眼。
等待的过程难熬得如同上刑,又如同溺水的人期待着一条浮木。
长久盯着手机屏幕不眨眼,眼眶变得又酸又干,比在沙漠中潜伏、长时间盯着任务目标还要煎熬。
特别关注发来消息的提示音拉回了贺雪生的注意。
-兰:这位大雪先生你好,我是兰淅的爱人
溺水之人最终没有等到浮木。
等到的是一个足以拍死所有生物的浪花。
-兰:我想知道你当时是否有录音或者录像,如果有,请你删除,你也知道,我爱人是公众人物,他的声誉很重要
-兰:不过我想你应该没有录音录像。我的爱人说你是他在网上结识的朋友,长久以来的支持者,我相信我爱人的眼光,相信他不会看错人
-兰:当然了,如果你拍摄了并将音视频发布到网上,我们一定会对你进行追责
后边长篇累牍的,都是一些法律知识,还有兰淅“爱人”隐晦的威胁。
贺雪生没有细看。
他魔怔般、近乎自虐地看着那两个字——
“爱人”。
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手机脱手重重砸到墙上又回弹,最后摔到地上,变成一堆电子废件。
……
贺雪生彻底远离了兰淅的生活。
不对。
应该说,是兰淅彻底远离了贺雪生的生活。
兰淅不再时不时发来一些可爱的表情包,和琐碎但温馨的日常,也不爱找他唠叨了。
也是,兰淅已经有了另一个可以分享日常的存在。
他不需要他了。
在这段关系中,痛苦的似乎只有贺雪生,偶尔还会影响到贺雪生的工作效率,不过影响很微末,但是也被元帅贺平川觉察了。
贺平川含蓄地询问他感情生活是否出现了问题,需要开解。
面对养父兼上司,贺雪生没有多余的话。
据说,贺雪生出生在寒冬腊月,一出生就被抛弃在雪原上,是贺平川将他捡了回来,带回军部抚养。
即便如此,贺雪生也对贺平川亲近不起来。
毕竟,贺雪生很早就感觉出贺平川对他隐隐的忌惮和掌控。
但是这不重要。
对贺雪生而言,整个人类社会也不算很重要,他要的,只是那支属于自己的玫瑰而已。
可是玫瑰离他远去。
他的身体乃至灵魂都在悲鸣,而后,在痛苦中枯萎。
……
自那之后,贺雪生便被贺平川派出去执行一项长期的、保密级别极高的潜伏任务,这个任务一做就是两年半。
2023年3月,贺雪生撕下2月那篇日历,忽然看见3月末有个日期用红笔画了圈。
3月25日。
这天既不是法定节假日、也不是什么纪念日,画圈做什么?
日历本是基地统一发放,贺雪生记得自己领回来后没有在上面动过笔。
那么是印刷的问题?还是说,给他发日历本的人勾画的?
贺雪生不会因为这么件小事去找旁人沟通,但这个被画了红圈的日期,像颗种子,深深长在贺雪生内心。
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梦。
一个噩梦。
他梦见兰淅陷入抄袭风波,在2023年3月25日清晨,被人杀死在录音棚外的一条小巷口。
贺雪生几乎立刻惊醒。
醒来之后,梦中的情境非但没有褪色,反而越来越清晰,就像直接印在他脑子里似的,甚至梦中不甚在意的小细节也自发补全。
比如,兰淅去录歌的时候是只身一人,他穿着一件白色卫衣,最后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又比如,凶手是一击封喉,那把凶器足有成年人小臂那么长,直接捅进兰淅喉咙。
那可是兰淅最宝贵珍视的咽喉!
凶手怎么敢这么对他!?
贺雪生浑身都在颤抖,那双总是冰冷沉着的绿眼睛充血赤红,宛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他翻身下床,上网搜查兰淅的消息,——这两年半,贺雪生从未主动获取过兰淅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