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父脸色骤变,放下兰淅,连忙回到屋中查看。
从屋子里出来,兰父的脸色更加难看,不发一言,抱起兰淅就往外走。
离开军区大院时,兰淅听到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画面一转。
小兰淅被兰父安置在一架座椅上,椅子正上方有个罩子,罩子上连接着四块电极片。
兰父正在和身边人交代着什么,他们说话声音很轻,但小兰淅从小听力过人,不用特意去听,耳朵自动捕捉到“催眠”、“暗示”、“上校放心、不会有痛感”……之类兰淅尚不能理解的词汇。
小兰淅听得无聊,晃悠着两条小细腿儿,玩着自己的手指。
不多时,兰父交代完毕,走到兰淅面前蹲下。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兰淅问。
兰父摸了摸兰淅的头,“小宝听话,咱们很快就回家,但是在这之前,需要你先睡一会儿。”语毕,兰父拉下椅子正上方的罩子,硕大的罩子笼罩着小兰淅整个头部。
小兰淅慌了,去拉兰父粗糙温厚的大掌,“爸爸。”
兰父神色温柔,眼眸里蕴含着兰淅看不懂的哀伤。
“小宝,你要记住,你是人。”
“你是人,动物也不会发声,你听不见动物说话,也没有其他能力,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男孩儿。”
“记住,你是人。”
“你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
第8章 兰淅(四)
“你是人、是人、人、人……”
兰父的话犹如魔音灌耳,“人”这个字眼在某个时刻突然变成了无孔不入的水蛭,顺着小兰淅的耳朵钻入大脑,将神经搅作一团。
强行灌输的认知、近乎洗脑的呢喃。
小兰淅不理解,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
小兰淅害怕得想要蜷起手脚,怯怯抬眸,“爸爸,小宝不是人吗?”
兰父抚摸了一下小兰淅的脸蛋,没说话,随后,那只触碰过兰淅脸蛋的手在电椅某处轻轻一点,瞬间,三道铁环分别禁锢住小兰淅的双臂和腰部,将他牢牢锁死在椅子上。
小兰淅下意识挣扎,“爸爸?”
他双眸间满是信任和疑惑,似乎不明白一向疼爱自己的男人为什么要把他锁在电椅上。
兰父:“小宝乖,等爸爸按下这个按钮,你会很快睡过去,不会痛很久的。”
“爸爸不要。”小兰淅身体前倾,两只小手张开似乎想要爸爸抱抱他,但男人却别过脸,面无表情地按下了电椅开关。
盖在小兰淅头顶的罩子放射出细细电流,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在兰淅耳畔回荡。
下一瞬,蓝紫色的电流束窜过小兰淅全身。
“啊!”
不大的电击室内响彻幼童的惨叫。
“停、停下!”
“爸爸停下,小宝疼、小宝好疼!”
“呜呜爸爸!”
身体各处宛若千万根针在扎,小兰淅哀嚎挣扎着,生理性的眼泪不住往下淌,即便如此,他仍然用稚嫩的嗓音喊着:“爸爸,小宝痛,救救小宝、呜呜……”
“兰汐,不要哭。你记住,你是一名军人的儿子,眼泪,是软弱的象征。”
电击停下了。
但这一刻,兰淅眼前的军装男人不再是他的父亲,而是作为一名军人,在发号施令,“从今往后,你要时刻牢记,你是人类,人类的意志高于一切,你绝对不能让*****取代*****,明白了吗?”
兰淅瘪着嘴,倔强的不开口,唯有眼泪汹涌。
男人眉心拧紧:“兰汐,回答我!”
兰淅小小的身子不住颤抖、痉挛,第一轮的电击除了让他感到害怕,还在他的身体里种下一根反骨。
男人越是要他答应,他就偏不。
男人:“兰汐,回答!”
愤怒与委屈像气球一般在心口膨胀,男人话音刚落,小兰淅立即尖锐顶撞:“但我就是能听见动物的声音,我不仅可以听见动物的,我还能听见植物的!宇宙万物都有声音,为什么人类要觉得自己是唯一!?人类有什么了不——啊!”
比第一轮更加强烈的电流再次贯穿兰淅的幼弱的身躯,小兰淅这一次痛得直接失去了意识。
然而这场可怕的惩罚远没有结束。
兰淅在电击之下昏死,沉入了意识的最深处。
那里一片漆黑,像一个没有边界的黑房子,只有兰淅一个人。
不多时,“黑房子”内回荡起兰父的那句“你是人”。
每响起一个“人”字,空中就多出一个雪白的、放大加粗的、楷体的“人”字。
这些“人”字像是变异后身形拉长的蚊虫,在半空盘旋,随后又快又准地撞入兰淅额头!
兰淅捂着脑袋蜷缩身体,额间每撞入一个“人”字,他就多一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