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眉毛上挑,带着疑问的意思。
这是发问吗?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土拨鼠·卢气得眼前发黑,一口京片子滑了出来,疯狂吐槽道:“我说这位爷,您要去医院,临时又改道来吃火锅,吃饱喝足了,又说要回快乐老家。非得把我折腾得五脊六兽的,您老人家心里才痛快是吧?不插门儿(差不多得了)!”
卢念澈动静过大,吓得火锅店几位阿姨没敢说话,纷纷躲到了角落里。
听到卢念澈一通不带喘气的输出,水筠突然把筷子放在碗上。他捂住心脏部位,大口喘着气,神色堪比难受他妈给难受开门,难受到家了:“哥哥,我好像又想起了冯蔓临终前和胡一言说了什么。”
灯光投在他下垂的眼睫上,打出两道浓密的光影,这令他的模样比说着“狼来了”的孩子不遑多让。卢念澈为自己屡屡受骗而懊恼,于是低吼道:“少跟这儿逼逼赖赖。”
只见水筠眉毛微挑:“冯蔓当时说,小言哥,对不起。”
“编,接着编。”卢念澈冷笑了一下,“谁还不会说个对不起咋地。我要再信你,我就是g……”
“狗”字还没能出口,他的大脑忽然被一道流星点亮。
——是“小言哥”三个字。
早年胡一言刚创业时,尚未修炼到如今的“言爸”级别,还被称为“言哥”、“胡哥”、“胡老板”的时候,唯有和他岁数相仿的冯蔓会调皮地唤他一声“小言哥”。
卢念澈去【一言音乐】找冯蔓时,也跟在冯蔓屁|股后面喊“小言哥”。
水筠这句话,是真的。
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卢念觉得应该汪汪叫两下。
可恶!
卢念澈发现自己真变成了一条饿了好几天的狗,明知前方喷香的肉块是猎人布置的陷阱,却依旧心甘情愿扑上前去。
他语气缓了些许:“你回白鹅湖干什么?故地重游?忆苦思甜?别告诉我是看我太闲想帮我打发时间。”
“拿褪黑素,我最近睡不好,每天每天心口疼,人快嗝屁了。”水筠将最后一颗虾滑咽进肚中,嘴唇上覆着层鸡汤油膜,软嘟嘟的可爱极了。
卢念澈:“?”
水筠是不止一次提起他有神经衰弱,但得是什么程度的失眠,非得费那个老鼻子劲儿,再回湖底一次?
真是好虚一男的。
卢念澈:“没别的办法?”
水筠补充道:“要么吃褪黑素,要么,念澈哥哥,我跟你一起睡觉,我要你抱我睡。”
卢念澈:“……”
臭不要脸!
卢念澈清清嗓子,试图抢救一下:“我那儿也有褪黑素,不劳您迈动您那高贵的双腿。”
“我的褪黑素是市一院名医王医生专门给我配的,我只要睡不好,一颗下去就药到病除。”水筠捂住心口,连音调都虚弱了几分。
不知是否是难受的原因,水筠五官皱在一起,山根处因为用力过猛挤出了一个“川”字。唯独那对丹凤眼没有眯紧,间或泻出几分试探的目光。
糊弄人也要讲究基本法啊。卢念澈看着他这副装出来的病西施模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这模样,生病?鬼都不信。”
“不,去。”他下定决心,不能惯着这水草精。
“我就是鬼。”水筠一记绝杀。
“……”真是把卢念澈给整不会了。
“对了,冯蔓临终前对胡一言说的话,我又想起了一句。”水筠装都不装了,哪里还有神经衰弱心口疼的样子,“只要你今天陪我回一趟白鹅湖底的寝殿,我就告诉你。”
卢念澈三度无语:“……”
卢念澈看着一桌还未下锅的菜,觉得自己真可以和毛肚鸭肠虾滑拜个把子——
任水筠开涮。
炫了顿火锅后,水筠心满意足地叫了个出租车回了快乐老家,车费还是卢念澈掏的腰包。
待二人来到白鹅湖边时,卢念澈想起那晚在此处差点被淹死的诡异遭遇,白毛汗蹿了一后背,说什么都不愿意随水筠一同下湖。
这种沉浸式潜水体验,在别的湖区要钱,在白鹅湖,要命。
水筠这会儿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顾念到连出租车钱都是卢念澈付的,便决定自己下湖,千叮咛万嘱咐卢念澈不要走远,一定要在岸边等他。
卢念澈看着他那双犹疑的眼睛,忍不住想逗他:“我要是撂下你,一个人回了剧组,你又能拿我怎么办?”
水筠急了,不过脑子地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卢念澈眼角憋出了笑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就是鬼。”
水筠嘴角抽了两下,未再说话。趁湖边人少,蓦地沉进了水中央,往自己的“寝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