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个极度贫穷的家里,这样一个三斤多沉的早产儿能活下来吗?
她持悲观的态度。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尽力做好自己的,尽全力去想办法养活这个最小的妹妹,至于她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的命她的造化了。
她没时间悲伤春秋,现在首要做的就是收好屋里的卫生,全力照顾好这一大一小。
隋青一直背对着肖氏,坐在那指挥孙氏接生。
他没给人接生过,但作为太医,自己负责照看的小主生产,他也要跪在外面,随时等候召唤。
通俗一点讲,就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这会儿,孙氏平安生产完,他也算是对得起陆良生那本鬼谷画了。
起身,把隋青叫到一边,神色颇为凝重。
“你娘的身体底子太虚了,气血亏空的厉害,短期内,不能再怀胎了,不然下一胎就是罗不素来,也无法保她平安。你可晓得这其中厉害了?”
杜芸郑重的点点头,“我晓得了,能劳烦您给开一个避子药的方子么,药性不要太猛烈,适合我娘体质的。”
如果有那条件水平,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把杜大仲拖去结扎,省的肖氏跟个兔子似的一窝一窝的生。
钱没见他怎么赚,生孩子倒是第一名。
隋青听了她的话,朝门外瞟了一眼,“没问题。”
那就得另外加钱了。一本鬼谷画可是不够的咯,他得想想陆良生那里还有什么宝贝。
说完,他即刻拿出纸笔,开了一张药性不猛烈的避子药的方子,递给她。
杜芸收好方子,送他们三个离开。
折腾了半宿,豆儿在陆良生怀里睡着了,睡相憨甜,陆良生一直抱着他,淡漠的神色依然藏不住那股喜当爹的快乐。
季衡在一边看在眼里,内心是复杂的,尤其是看着侧脸过分相似的两个人,越来越觉得那天杜芸并没有说全部的实话。
或者说,杜芸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正想着,头顶一片阴影笼下,他下意识抬头,只见杜芸来到他们面前,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就是刚刚,杜芸在看着陆良生的时候,眼神中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别样情绪。
区别于看向他时的神态。
“给你添麻烦了,我来吧。”
说完,杜芸弯腰伸出手,穿过豆儿的腋窝跟腿弯,两边的垂下来的碎发擦着陆良生的削瘦的脸庞蹭过去,陆良生微微后错,想避开这绺恼人的头发,可这绺头发就像特意跟他作对一样,他越躲就越凑上来。
连带着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也飘了过来。
在沙场摸爬滚打的过人,对血腥味都格外的敏感。
他目光敏锐的投向她,开口问道:“你受伤了?”
杜芸一愣,下意识看向他,随即应道:“嗯,不小心磕了一下,不碍事。”
说完,抱起豆儿直起腰朝西屋走去。
陆良生侧目看着她,乌沉沉的眸子里不觉涌上一抹心疼跟敬佩。
与男女之情的无关。
甚至与很敬佩她,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扛起一个家的责任。
即使受伤了也不喊疼,而是轻描淡写的说一句“不碍事”。
杜芸哪里知道他会有这样丰富的内心活动,本来就是没事,家里一摊子事儿,她哪有那个矫情的时间。
放下豆儿,扯过被子给他盖好。
回身走出去。看向他们三个。
“今晚的事情多亏了你们的帮忙,谢谢,将来,若是有能用的上我地方,尽管开口。”
说到这,美眸中,划过一抹自嘲,扫了一眼破败的家,笑笑道:“当然,我估计你们也没什么能用的上我的地方。我还是厚着脸皮给你们添麻烦吧。”
陆良生轻咳一声,她话语中的贬低跟自嘲令他不太舒服。但不善言辞的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宽慰。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嗯,今晚的事多谢你们。”杜芸诚挚的说道。
“不客气。”
送走陆良生,杜芸折回到屋里,叹了口气对大力说道,“去把老院把爹叫回来吧。”
说着拿起袄子给他穿上,戴好帽子,“去吧,自己当心些。”
大力点点头,开门,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杜芸看着大力消失的方向,愣了片刻,随即转身回屋。
等她弟弟长大那天就好了,就会像李四牛那样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她能安心的坐在马背上,靠在弟弟的肩上说一句——姐姐很累。
敛去这抹矫情的情绪,杜芸打起精神回到屋里。
孙氏已经把炕上收拾干净了,换下来的带血的褥子堆在角落里。她进来的时候,孙氏正跪在炕上,拿着抹布擦拭炕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