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阿翁。”
老人掀开厨房的帘子走出去,只留下少女一人在厨房中,看着盆中的面团发呆。
“阿姐,”
林信平的脑袋从外面伸了进来,
“差不多开店了嘛?”
现在正是中午休店吃饭的时间,一家子吃完了饭,白锦儿才和白老头进厨房来,讨论试菜会要做的羊羹。
“嗯,开吧。”
“把桌子收一收。”
“噢。”
少年正要把脑袋收回去的时候,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动作做到一半便停下了。
“阿姐,”
他看着白锦儿,小心翼翼地开口。
“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大高兴?”
“怎么这么说?”
“因为我看着你,好像没什么精神的模样。”
“是不是太累了阿姐?”
“我没事臭小子,”白锦儿看了看林信平,对着少年展颜一笑,“快点儿出去收东西,不然我可要扣你的工钱了啊。”
“噢噢,”
听见白锦儿还能像平常一样和自己开玩笑,林信平松了口气。他对着白锦儿憨厚一笑,将脑袋从厨房里收了回去。
随后就能听到林信平洗涮抹布和松快的脚步声,
白锦儿独自站在厨房中,仰起了头。
原来自己的掩饰能力,这样的差,
少女苦笑着,抿了抿嘴。
那天从孟家那里回来,听了薛诚的话,白锦儿很想很想找白老头,将满腹的疑问全盘托出,可是她那时在门口站了许久,却还是决定,先不要将自己已经知道了的这件事情,告诉白老头。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祖孙两人,
在处理问题上,十分的相像。
白锦儿的脑子很乱,就算让自己开口问,
她估计自己只说一句话,便会哭的再说不出什么来了。
所以她决定再等等,再等等。
只是不知道,
她还有多少的时间。
“狗丫头,回家了。”
白锦儿拿着抹布的手顿了顿,
“阿翁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嗯,”
“早点回家,别总耽误到宵禁的时候才回家,知道了吗。”
“我知道啦,阿翁。”
白老头背着手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地出了店门。
很快地,林信平也做完了自己手上的活计。
“那阿姐,我走了啊,”
林信平怀里抱着白锦儿用中午面团弄好的厚煎饼,对着白锦儿笑的露出了自己的大白牙。
“回家路上小心,不要在外面逗留了知道吗。”
“知道啦阿姐,”
“阿姐也快点回家休息吧,”
“阿姐今天辛苦啦。”
“好了好了,话这么多,快些回去吧,阿云估计也从公孙先生那里回家了。”
“那我走啦阿姐,”
“我走啦——”
目送着林信平抱着怀中的厚煎饼蹦蹦跳跳的离开,白锦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她将林信平留下的抹布和自己手中的洗了干净,去后厨收好,又把刚才没摆整齐的碗筷摆放整齐,检查了所有调料罐的盖子,又检查了所有角落有没有藏匿的虫子或是耗子,
这才走出了厨房,
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她挑选的位置,面对的是大开的店门,可以看见人来人往的街道。
是了,人来人往,人潮涌动的街道。
白家食肆的位置在街道的尽头,这一条街的尽头,再往旁边,便只能选择从白家食肆的两边,走过去。
白锦儿此时坐的位置,正好能将这长长一条街的景象,收入眼底。
依旧还在卖力吆喝着,想要做成最后一笔生意的小贩;手边拿着刚买的蜜煎,想要将哭泣的孩儿哄好的母亲,
更多的是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劳作,
想到回家脸上便不自觉挂出笑容的,匆匆的行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神情或许不同,轻松或是疲惫,
眼底的笑容却是相同的,归家的喜悦。也是每一日每一日,白锦儿对自己十分熟悉,
习以为常,却无比珍惜的。
可有一天,终究还是要消失了吗。
少女坐在板凳上,靠着背后桌边——坚硬的木面,靠上去并没有那么的舒适,但是她此时却觉得十分的放松,
脑袋空空什么都不想的轻松,已经超越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不适感。
她到底该不该将自己已经知道的事情问出口,
她到底应不应该去质问老人,为什么要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对自己隐瞒。
阿翁的沉默,自己的沉默,
在这一时间竟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点,
仿佛只要他不开口说,她不开口说,
这个问题必须被披露和揭露的时间,就会无限制地向后延长。延长到,他们都可以坦然面对的时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