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三,宜祭祀祈福。
天光破开云层,来往皆是王公大臣的永安街上今日繁华依旧。然略有不同的是,坐落在永安街上最正中位置的宣威将军府天色渐亮时就开门迎起客来,皆因今日是圣上亲封的昌颐县主的及笄之礼。又因着宣威将军的关系,今日将军府来往的皆不是无名之辈。
而将军府西苑的两宜轩里气氛却是一片冷凝,身着蜜合色簇锦团花芍药纹长裙外罩一件玫瑰红万字流云妆花小袄的二夫人罗氏正苦口婆心的对楚秋澜说,“今日你大伯就要为你开祠堂冠楚姓记在我名下,从此以后你就是楚家正正经经的嫡女。你大伯准备今日为你定下与尹家公子的亲事,尹家在文臣中的威望不可小觑。”
“届时楚家与尹家有着这层姻亲关系,自然为你太子哥哥再添助力。只要楚家能立于朝堂不败之地,你在尹家的后宅便是要风的风,要雨得雨,无人敢约束于你。”
“真是这样吗?”已换好采衣采履的楚秋澜面无波澜,细细的梳理着肩侧如墨的黑发。
罗氏不经意间对上楚秋澜镜中的眸子,心中不知为何“咯噔”了一下,但依旧面色不变的回答道:“自然是如此。”
楚秋澜放下木梳,转身面对罗氏勾唇一笑,就连眉眼之间都染了笑意,“若真如母亲所言,澜儿嫁过去又有何妨。”
罗氏听楚秋澜应下了这门亲事,提起的心总算放下去了。她从未苛待过楚秋澜母女,亦与她无冤无仇,所以秋澜大伯及秋澜父亲才会央她来说这事。
方才所有的疑虑不安都在楚秋澜这一句话中消散,是了,世家没有女子能拒绝在后宅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诱惑,这也是她曾今的愿望。但她这些年确实如愿以偿了,在大嫂去世之后她就是这将军府唯一的女主人。虽说她的夫君官职不显,但夫君与大伯并未分家,她走出去代表的便是宣威将军府。
罗氏得了秋澜的应诺,便起身对楚秋澜说:“想必宾客已至,我出去看看。你自己准备准备,一会儿笄礼就开始了。”
“母亲慢走。”楚秋澜起身福礼相送。
待罗氏走后,楚秋澜又挥退了在房中服侍的侍女,望着镜中的女子冷笑了一声,“你们这如意算盘,今日怕是打不响了......”
今日及笄礼洛宁长公主居正宾之位,她到来时,满庭之人皆起身相迎。楚宏义居首位,他领着众人行礼言道:“恭迎长公主殿下,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洛宁长公主一身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身上的珠宝首饰虽样式简单,却不失气度,反倒是将她皇女的尊贵彰显得淋漓尽致。她如今虽已不再是二八年华,但岁月从不败美人。历经岁月的沉淀,如今的洛宁自有一番不可言说的美。
洛宁长公主素手一抬,“都起身罢,不必拘礼。”
楚宏义起身时正与洛宁长公主微垂下来的视线对上,两人之间风华流转,但也只是一瞬便各自移开了去。
楚宏义侧身让出路,“长公主请。”
洛宁长公主颔首,跟着罗氏往正宾的位置走去。
在洛宁长公主没注意到的身后,有一双深邃的眸子一直注视着她,直到她落座前才移开视线。
同洛宁长公主一道来的还有夏润之,夏润之待洛宁长公主落座后,正准备去为宾客准备的观礼位坐下,只听洛宁长公主道:“润之,就站在本宫身边。”
夏润之应了声“好”,而后抬步走到洛宁长公主身侧站定。
庭中宾客皆闻声看过来,但在看到洛宁长公主唤的是夏润之后,又都移开了视线。谁人不知洛宁长公主的母妃也是从夏家出来的,她对夏润之关照一些也无可厚非。说起来如今的皇后也姓夏,都出自同一族谱,只是这对姑嫂似乎就没这么熟稔了。
洛宁长公主略微一偏头,一抹火红就撞进了她的视线,“你这挂坠倒是别致。”
夏润之随着洛宁长公主的视线看下去,正是他系在腰间的红枫腰坠,腰坠下还挂了一颗白玉珠。
“嗯,这是微臣最钟爱的腰坠......”
正说着大门处又迎来了一阵嘈杂,来人正是太子南宫楚河同太子妃晏灵兮。前庭一阵见礼,因着洛宁长公主的关系,夏润之并未挪步。只等南宫楚河携太子妃前来拜见姑母时,夏润之才向两人见礼。
行完礼后晏灵兮抬起头的瞬间就看见了那抹热烈的红,与她博古架上所有古书中夹着的枫叶别无二致,炙热而直白。
晏灵兮将视线再往上移去,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原来是他。
南宫楚河同晏灵兮落座后,吉时便至。
楚宏义开礼后,赞者从旁走出以盥净手,于西阶就位。笄者楚秋澜至场地中,面向南,向宾客行揖礼。而后面向正西跪坐于笄者席上。赞者上前为其梳头,而后将木梳置于笄者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