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间隙,他好像理解了柳笙空洞眼神其中的含义,也理解了柳笙转过身去的无尽委屈。
小时候的柳笙是很可爱的。
粘着他咿咿呀呀地要把好东西给他分一半。
两人牙疼时期被禁止吃糖,柳笙为了解馋,偷偷拿到一只棒棒糖都要摔在地上摔成碎的,两人再拆掉包装分着吃掉。
只要听见别人说他哥哥不好,柳笙就撸起袖子要去跟人打架,被人欺负哭得冒鼻涕泡,回来也要扬着小脸,逞强说没关系。
哥哥真好这句话,年幼的柳灿听过很多很多遍。
一张床一起睡,一个秋千一起荡,一块蛋糕一起分。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从什么时候起柳笙变得不可爱了?
是越来越精致的五官,是张扬真诚的性格,还是学习乐器的天赋?
在距离两人爆发争吵彻底决裂的很多年后的今天。
那个困扰他多年的答案才慢慢盘旋回柳灿的脑海中。
不是柳笙不可爱了。
柳笙一直是可爱的,是值得被爱的,那些都是难能可贵的优点。
反而是他,被突然天降的亲生母亲和外界的事渲染得不干净了,他只会做比较,所以他失去了一个很可爱的弟弟。
*
两人到了楼上,柳笙还呜呜咽咽的。
他把脑袋闷在蒋昱怀里,很轻很轻地说:“其实我只是想不通,即使我们不是一个母亲,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必要变质的,因为我不会想抢走任何人应得的财产。”
大概是怕蒋昱不相信,也怕以前自已骄纵的模样不值得被相信。
柳笙又抬起头红着眼眶补充着:“我说的是真的....”
蒋昱用钥匙开门,把人带进去,才用手强硬地抬起柳笙的脑袋,去吻柳笙的唇。
他吻了一会,看着柳笙的脸色慢慢变得潮红,于是把人又抱到沙发上坐着。
“笙笙,不要在意别人的想法,脑子长在他们身上,我们不能左右任何人,只能管好自已。”
“哦....”,柳笙没太听懂这番话和现在的话题有什么关联。
但他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像个小笨蛋一样重复着蒋昱的话:“我们管好我们自已...你要管好我....”
当天晚上,柳笙做了一个恍若真实的梦。
梦里没有人管他,他一直被留在那家又小又破旧的私人医院里面。
晚上只有他一个人住在那,他什么都看不见,蹲在墙角里,经常听到一些诡异的风声,让他惶恐不安,精神失常,风声鹤唳。
很快,他便瘦得脱相,穿着一身不干净的蓝白条纹病号服。
他变得偏执,变得绝望,终于经受不住混乱的思绪,浑浑噩噩地从那家私人医院跑了出来,倒在大片血泊中。
柳笙慌了,挣扎着想醒过来,梦魇却如同千斤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梦境难平,万事失意。
他不安了很久,身体腾到万米高空又猛地下坠,他无法着陆。
醒来的时候,柳笙漂亮的脸上布满因情绪激动失措而不由自主流下的眼泪。
他的声音有点哑,叫了一声蒋昱。
彼时正值凌晨三点多。
蒋昱正在熟睡,呼吸均匀绵长,深邃的面部轮廓掩在黑暗中。
柳笙很轻地用手擦掉脸上的泪,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翻动身体,静静望着窗户发呆。
在梦里,他被车撞的地点就离这里不远,或许站在这栋楼的天台就能看到那条街。
不知道他死了以后有没有人替他收尸。
也不知道他死后会去哪里。
如果变成星星,有人会去找他变成的那颗星星吗。
房间太冷了。
即使开着新安装好的空调也太冷了,柳笙脸色苍白地想。
他受不了,心脏疼得快要窒息了,他小幅度转身钻回蒋昱怀里。
蒋昱在睡梦中很自然地抱紧他,用潜意识轻轻拍着他的背。
拍了良久。
柳笙又慢慢弯着眼睛笑了。
至少在现实里,他笃定会有人去找那颗星星的。
*
寒假期间蒋昱照常出去挣钱。
他在大学期间拿满了奖学金,各项成绩优异,绩点又高,在秋招的时候就签了一家大公司,一放假就去实习了20天。
等实习结束,他又去做家教,说是实习期的工资太低了,不够养家。
天气很冷,柳笙心疼得要命,他提议了很多次叫蒋昱不要去了,他们可以一起出去玩一玩,度过学生时代最后一个假期,毕竟他还有很多存款,光那些存款都足够他们用大半辈子。
但所有提议均被蒋昱否定,提到钱蒋昱就会沉默,不会对他生气,却也完全不接受用他的钱。
柳笙又难过又不知道怎么劝,只能在某天晚上被折腾得浑身酸软的时候,故意借机发作。